第二天睡醒,已接近中午,两个人愉快地问了对方新年好,这还是彼此第一次在大年初一就能面对面,然而新鲜劲儿过去,高建峰蓦然发觉身边热闹不在,他变成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串门的那个人,反倒是夏天还有亲戚在,跟陈帆拜完年,即刻被邀请晚上去人家吃个团圆饭。
说完电话,夏天转头看见高建峰坐在餐桌椅子上,笑得分外柔和。
“你小姨,介意再添副筷子吗?”
这笑容,这jīng神头,夏天何等敏锐的一个人,一眼已看出不一样来。高建峰昨晚一直等他,回到家,他也看见了桌子上摆着的饭菜,有几道菜看品相就知道是高建峰亲手做的——哪家馆子大厨做成那卖相,绝对分分钟被老板炒鱿鱼。
夏天当时没心力多想,况且高建峰平时看似懒散随意,关键时候却非常会照顾人,虽说jīng神层面的更多吧,在衣食住行难免差点意思,但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看家里头gāngān净净,连犄角旮旯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他就觉出了那么点不一样的意味。
莫非,是开窍了?
要说那天,夏天的确存了借高志远之手的念头,高志远在某些方面可比高建峰来得灵光,说不准随手翻一翻,还真就能翻到什么,兄弟俩的感qíng又那么好,略一琢磨,兴许就直说了,这种事旁敲侧击也好,外人提醒也罢,总归都是推波助澜。但他绝想不到,结果却是高建峰自己进屋发现了新大陆。
在夏天眼里,高建峰这人实在是自觉得有些过了,从前做兄弟的时候还能略微随xing些,自打窗户纸被捅了个dòng,他的分寸感反倒让人惆怅地与日俱增。
“当然不介意,”夏天笑笑,“不过怎么说呢,说跟我住一块,大过年的也不回家去?”
“有什么关系,老高和我相看两相厌,这又不是秘密。”高建峰耸耸肩,“走吧,拜年不能空手,先陪我去给你小姨买点礼物,还有徐冰,她该读大学了吧?”
“大二,才刚jiāo了个男朋友,”夏天说着,微微一笑,“好像是外地的,父母离异,索xing哪个家都不愿意回,所以才带过去一块吃个饭。”
高建峰看着他:“那你笑什么?我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啊,多谢你肯收留,把我这个失孤儿童捡回家来关爱。”
俩人谈笑着,气氛如常,之后一起去商场买了两条羊绒围巾,正红色是送陈帆的,米白色是给徐冰的,高大少从小没少受李亚男的各类时尚杂志荼毒,倒也被熏陶出了一副好品味,何况陈帆看见他本就高兴,再被他一忽悠,直笑得半天都没合拢嘴。
“阿姨比以前更漂亮了,稍微富态那么一点,显得更年轻雍容。”
“嘴儿还是这么甜,打从幼儿园那会儿起就这样,你要想哄人没有不成的,”陈帆笑着说,“怎么就不肯哄哄你爸去?”
高克艰岂是能被人轻易哄住的,高建峰一笑,没再接这话。
不过陈帆是胖了些,气色看上去很好,单身的这几年,她从老师升格成了副园长,又从临时居所搬进了现在的三室一厅。前不久有家大国企去她们园谈对口赞助的事,机缘巧合,她认识了那家企业的一个叫冯坤的副总,两个人年纪相当,经历类似,男方丧偶,女方离异,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那位副总殷勤得很,前阵子赶上有朋友说要投资搞合资幼儿园,他还推荐过陈帆去当园长,薪水很诱人,只是陈帆在体制内待久了,对此还是会有点犹豫。
夏天在厨房帮她择菜,说到这个,当即劝她要大胆一些:“那间幼儿园的选址不错,城东以后是各大外资机构、大企业集聚地,一不愁生源,二不愁肯花钱找高质量教育的学生家长,我觉得机会难得,应该尝试一下,不光园长,如果将来再能入点股就更好了。”
“老冯也这么劝我。”陈帆说,“他还说钱不够可以先借我,其实这些年徐冰念书没让我发过愁,我多少还是攒下来一点钱的。”
这年头,肯借钱的都算是有诚意了,夏天笑问:“老冯人挺大方,您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个机会?”
陈帆也笑了:“这不正商量着嘛,打算开chūn,他带着他儿子,我带着徐冰,四个人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嗐,你还净顾着说我呢,自己什么时候解决大事?我也算能跟你妈有个jiāo代。”
顿了顿,她又摇摇头:“其实年轻人用不着着急急,靠谱的姑娘有,得擦亮了眼睛寻摸。我还是相信彼此认可对方的价值观,qíng投意合最重要,其余的,那都是锦上添花。只是有一点你记住了,千万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咱不缺那个,宁可单着也不能胡乱找个人应景凑数。行了,我这些废话说多了估计你也不爱听,你人脉广,回头记得再帮我打听打听那事靠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