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回头看着他,只见他脚步微沉,似乎连站都要站不住了,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就想去搀扶他,谁知刚一伸出手,李策就突然拉着她坐在了门槛上,然后垂下头来,将额头重重的抵在她的肩膀上,口中疲惫的喃喃道:“乔乔,我累死了。”
楚乔顿时有些愣,手伸在半空,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夜风chuī来,有杜若的香气幽幽的飘散在鼻息之间,李策的衣袖间绣着浅浅金玟,细密的针脚柔滑如水,楚乔深吸了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李策,你怎么了?”
李策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楚乔试探的问:“是因为和大夏的和亲吗?你不喜欢赵淳儿?”
李策仍旧不说话,楚乔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傍着他坐在门槛上,任李策靠在她的肩上,也不做声。
入秋时分,暮糙萧疏之气隐隐充溢,窗外的新月有若新眉,幽幽的透过窗,银白的光泄了一地,宫灯是暗紫色的,一闪一闪幽灭不定,烛泪滴滴,顺着银白色的烛台缓缓流下。
秋虫的鸣叫越发显得室内冷清,这座空旷的宫殿,终究许久不曾住人了。
“乔乔,你前日派人找过我?”
李策突然说道,声音有些低沉,可是却已不是刚才的那般疲惫,他坐直的身子,眼神幽暗的亮,仿佛之前那一度柔软的男人不是他一般。楚乔知道,他的软弱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又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卞唐太子了。
“是的,”楚乔点了点头:“我想要离开了。”
“好,我马上派人,明天就送你去燕北。”李策毫不犹豫的点头,沉声说道。
“不,我暂时不想回燕北,我在这里还有事未了。”
李策的眉头顿时轻轻皱起,他定定的看着楚乔,习惯xing的多了几丝探究和思索,楚乔说道:“你不用猜了,我在等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你也不必追问了。”
李策狡黠一笑,说道:“你怕是要背着燕洵红杏出墙吧,诸葛四就要到了,你莫非是去找他?”
楚乔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你猜着玩吧。”
“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李策靠在门柱上,说道:“在我眼皮底下我尚且可以护着你,出去了,可就难保。大夏的人进城了,他们显然从赵妍处得知了你在宫中的消息,夏人有多恨你,无需我来提醒你吧。”
楚乔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了断臂的赵嵩,面色一阵索然,轻声说道:“我明白。”
李策斜着眼睛望着她,见她不语,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声说道:“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雾灰白,昏huáng的宫灯隐没在昏暗之中,好似一团团暖暖的明火。李策素袍华衣,拉着她的手,大步的奔跑着,夜风从他们的发丝间穿过,轻飘飘的,好似最上等的云锦纱帐。
来到一处楚乔从没来过的院子,一路穿花拂柳,踩在秋初的露水上,拐过几道小门,扶开一丛碧柳,一汪清澈的碧湖顿时出现在眼前,只见满满的荷叶堆积,接天蔽日,素白的莲花在月光下好似雪雕,幽香bī人,令人闻之yù醉。
楚乔顿时有些愣住了,她转过头去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李策一笑,拉着她的手蹲下去,伸入湖水之中,楚乔轻轻的叫了一声,很是惊讶。
李策得意的笑道:“我聪明吧,我一早就遣人埋好了莲藕在下面,又引来温泉的水,一夜之间,花就都开了。”
楚乔掩嘴笑道:“了不起,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你钱权都有了,于是连花神都得听你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说法倒新鲜。”
李策笑道:“走,跟我来。”
两人沿着石径一路走到湖边,李策显然对此处十分熟悉,借着淡淡的月光带着楚乔一路上了一只小船,然后站在船头,轻轻的一撑浆,小船徐徐离岸,缓缓的滑入碧湖清池之中。
清风徐徐而来,带着清荷初绽的幽香,烟水十里,浩浩dàngdàng,万千风荷掩映于水汽之间,月光如洗,清辉濯濯,幽然晃动好似镜面冰破。
小船穿梭在青碧荷叶之间,大朵的荷花在左右推攘,有着一种近乎奢靡的香甜。楚乔毕竟是女子,她手拂过几朵白荷,睫毛弯弯,静静微笑。
李策放开船桨,坐在船头之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远处的宫灯倒映在池水之中,清澈的水面上浮起大片大片的绢红盈huáng,绮丽如雨后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