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人间,应该开始下雪了吧。”琥珀色的凤眸微阖,杨毓忻似是有些困倦地一手撑着头,慢慢地说道。
他的身后,黑发蜿蜒,但其中,丝丝缕缕已然泛起了白。
林徽末怔怔地看着梦中的杨毓忻,愕然发现,梦中的挚友,竟比起三年秣陵蚀灵藤缠身的时候更瘦,随后探出狐裘的手腕根本就是皮包骨。
依旧好看,却让人心生酸涩。
白皙的手掌随意一拂,寒气升腾至大殿的穹顶,而后,化作轻雪,轻轻落下。
手腕一翻,一个酒坛子就被他拎在手中。他轻轻晃了晃酒坛,像是在向谁示意,忽地曼声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yù雪,能饮一杯无?”
唇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似是自语一般重复道:“能饮,一杯无?”
大殿之中,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是宛如喟叹一般的轻声自语。
“看来,这一年的红尘醉,还是我一人独享了。”
*
林徽末霍地坐起身。
梦醒了。
窗外夜色沉沉,子时已过,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但林徽末却因为一个噩梦惊醒,顺带惊醒了一旁的杨毓忻。
但对于杨毓忻而言,从睡梦中惊醒不算什么,真正吓到他的却是林徽末的表现。
因为他在哭。
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就跟冲塌了堤坝的洪水一样,偏偏林徽末自己无知无觉。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杨毓忻蓦然瞪大凤眸,手脚近乎无措地悬在半空中,一迭声地问他怎么了,那副样子仿佛天塌了一般。
林徽末茫茫然地一抬手,直到眼泪砸在了手背上,迸溅出细碎的流光,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是他哭了。
他、哭、了!
然后,林徽末就懵了。
且不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qíng哭也没个屁用,他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被他娘生产的惨叫吓哭过一回和得知他爹死讯时哭晕过去一次,此后他再也没有掉落一滴眼泪。
结果,他就做了这么一个梦,心底绝望悲怆的qíng绪就将他整个人淹没,哭成了这副德xing连他都不敢认自己了。
他竟然因为做噩梦哭了!
此时要是只有他一人在还好,擦gān了眼泪,林徽末完全能够当什么事qíng都没有发生过。偏偏好友兼如今的暗恋对象就跟他一张chuáng,他哭成傻bī的蠢相不止被看了个正着,连好友那么沉稳淡定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林徽末羞愤yù绝,本来他就对自己的qíng路不抱希望了,至于这么雪上加霜吗!
最令林徽末恼火的是,哪怕到了这份上,这该死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林徽末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不敢看杨毓忻,一把就扯过了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脸亦是深深埋在被子里头。
他这被子吸水xing挺好的。
什么时候等眼泪流gān了,他再坚qiáng地面对好友可能露出来的表qíng。
反正……反正他在好友那里的黑历史已经堆成了山,不差这一件!
虽然林徽末是这么想的,但他此刻比起埋被子来,他更想要做的是撞墙。
忽然,隔着被子,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林徽末一抖,下意识挣扎起来,但到底没能挣过一个元婴期,尤其他还正束手束脚没有露头。于是,林徽末就这么裹着一层被子,身体被摆成了坐姿。
隔着柔软的被子,林徽末感觉到臀下接触的部位似乎有些硬,反而没有柔软chuáng褥的舒适感觉。
似乎是好友的大腿?
他不由地动了动,但下一刻,一条手臂横过来,连被带人圈进了怀里。
这一回,撞上硬物的是林徽末的脑袋。撞到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杨毓忻的胸膛。
下意识回想了自己的姿势以及棉被外杨毓忻的姿势,林徽末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眼泪直接被吓回去了。
“等、等等……”林徽末的声音因为被子的阻隔而变得闷声闷气,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脚挣扎着想要伸出来。无奈,方才自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头的念头太过坚决,林徽末一时半会是挣不开这被子,除非他用真元将这个被子撕烂……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就在林徽末努力跟被子搏斗的时候,他的后背处忽然传来轻抚的动作,一下一下接着一下。
林徽末一呆,这是将他当小孩子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