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涯公言重了,让我等如何受得起?”璟昭媛转头看叶薇,“昭仪娘娘,您说是吧?”
她有意拿左相来压压这个宠冠六宫的女人,看她当着这位贵人的面是否依然能从容镇定。要知道,宋皇后如今虽然被废,可一年前曾因为慧昭仪见罪于陛下,这笔账左相大概还记在心里。哪怕不算这个,她这么受宠,就是碍了左相的眼。如果真做出什么激怒了他,让左相出手收拾了这贱|人,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叶薇抿唇,两息后慢慢抬眼,很平静地看向那气度威严的男人。宋楚惜和宋楚怡的长相都随了他,凤目自带一段风流,却又jīng光内敛,让人一见便不能忘记。
也正是这双眼睛,曾经冷漠地看着她,淡淡道:“既然是楚惜不祥,克到了楚怡,就让她在湖边跣足长跪,为楚怡祈福吧。”
她忽地一笑,语声轻柔,“璟昭媛说的是,左相大人如此言语,本宫承受不起。况且这里是上皇的紫微殿,并非大人的相府,您来迎我们,其实也没个名目,到底失了体统。”
璟昭媛目瞪口呆。这个叶氏是疯了吗?居然敢出言讽刺左相!还是她真以为有陛下宠着,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宋演的眸光陡然锐利起来。
这位慧昭仪娘娘这一年来给他添了不少乱子,早被他记挂在了心上。据说她行事高调,但凡得罪了她的人下场都很凄惨。他对此虽颇为不屑,可对方是深宫妇人,他到底不好出手。偏偏楚怡又不争气,把自己折腾到了阳东宫,才会任由这女子嚣张至今。
无论之后是重新送宋氏女入宫,还是设法助楚怡复位,甚至转而扶持他亲信下属的女公子为后,这个慧昭仪都是巨大的绊脚石,早晚得处置gān净。已经将她看作一个死人,他也就不怎么在意,却不料她居然敢这般放肆,一时间不曾生气,倒觉得荒谬。
“娘娘说的是,方才是微臣失言,您不要见怪。”他淡淡道。这种后宫的女人,在他看来连对手都算不上,给她点脸面就给她点脸面,反正回头便要收拾了。
叶薇的神qíng如深秋的湖面,无波无纹,“无事,反正左相大人做错的事也不止这一桩。”
继二连三的挑衅终于让宋演抬眸,却在看到她眼睛的瞬间愣住,心头弥漫的是自己也搞不懂的奇怪感受。
从没有哪个宫嫔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仿佛怨恨,仿佛冷漠,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qíng愫,矛盾到了极处。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惠州老家,他翻身上马,而他的结发妻子带着仆人立在家门口,沉默不语地目送他离开。
天气明明还很暖和,他却打了个寒噤,再不愿继续待下去,“微臣还有朝事要处理,这便告退。”
“西涯公慢走。”璟昭媛再次福了福身子。叶薇勾起了唇角,拖长声音道:“大人慢走。”
yīn阳怪气!
直到左相的身影消失,璟昭媛才匪夷所思地看向叶薇。适才的一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受到的冲击不言而喻。哪怕是从前宠冠六宫的姚氏,也不曾在左相面前这般张狂,心头再怎么仇恨彼此,面上的功夫也得做好,这是后宫生存最简单的法则。叶氏和废后关系再恶劣,也没必要上赶着刺激左相,生怕别人放过她吗?
他们俩还能有什么过节了不成?
叶薇没理她,只是整了整衣襟,冲沉默不语的周兆道:“烦请大人引路。”
那个男人的容貌还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英武俊朗、气势凛然,在历经岁月的打磨后更是如温润的玉石般,咄咄bī人的风采也变得收敛。
便是这样的容止,才会打动母亲的芳心,让她将一生都赔上吧?
她甘心留在后宫,除了想找宋楚怡报仇,跟这个冷血的父亲算账也是重要目的。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冲动,明目张胆地开罪宋演对她没好处,得徐徐图之。
可是如今看来,她恐怕等不到找他报仇的那天了。
.
建章宫内一处隐蔽的小径上。
谢怀甫一来到便瞧见那熟悉的背影,唇边忍不住溢出丝笑,“楚惜。”
叶薇转过身,却是满脸严肃,“不要那么叫我。”
谢怀笑意不变,“哦?”
叶薇口气冷漠如铁石,“谢道长,天一道长,请您听好了。本宫是陛下的慧昭仪,是侯阜叶氏的嫡女叶薇,不是你的什么楚惜。那晚三清殿内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是请你以后见到我谨守本分,不要忘了彼此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