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引来不少附和之声。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大臣都不免心思活络起来。
这崔朔如今虽然官职低微,但很明显是个前途无量的。二十八岁得中进士状头,连历任左相也比不过。虽然他已有原配妻子,自家女儿过去只能当续弦,但好在原配不曾留下嫡出子女,也就名分上差了一点,旁的影响不大。
这么一想,已有官员笑道:“本官记得诸大人家中不是正有适龄女儿,何不请陛下做主,为令嫒择此佳婿?”
“高大人别只记得帮自家世兄,本官可还想推荐许大人的千金呢!”
“我说,德升君你也太过分了吧。不就是当年同榜登科,我排在了你前头,从此你便事事都要与我争个高低!如今我想做个媒人,介绍一下小儿女的婚事,连这机会你也要抢?”
这话说得众人都忍俊不禁,连一贯严肃的左相徐庆华也不住摇头,皇帝更是抚掌大悦,“好说好说。诸位爱卿不妨先争个高低,你们分出胜负了,朕才好做主赐婚啊!”
众人的笑声更响。
从卢朗知提出续弦起,崔朔便一直沉默。周围的人为了抢他这个女婿,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他却端坐原地,神qíng疏离,仿佛此事与他半分gān系也无。
就在众人即将分出胜负之际,他深吸口气,慢慢起身行至殿内,朗声道:“陛下恕罪!诸位大人恕罪!”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唯有皇帝笑意不变,“哦,如璟你何罪之有?”
“臣之罪,在臣不得不辜负陛下与诸位大人美意。”崔朔抬头,目光直视前方,不去看某幕珠帘之后,是否有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然而内子过世后,臣便立下重誓,此生都不会续弦。此乃臣对所爱之人的诺言,还请陛下与诸位大人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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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都不会续弦?’”皇帝慢慢道,“可如果朕没记错,如璟你尚无子嗣,若当真不再续娶,恐怕族中会不好jiāo代吧……”
崔朔神qíng平静,“族老那边臣自会去求得谅解,请陛下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终于明白他此刻所言不是在发疯,抑或托辞,而是真心实意,不由都心中惊骇。
皇帝仔细审视他片刻,起了兴趣,“爱卿会有这个想法,莫非是尊夫人临去之前要求的?”
崔朔闻言沉默半晌,方道:“不,不是。内子贤惠大度,并未对臣有任何要求。是臣自己想要这么做。”
“这又是为何?”
崔朔眼神里有淡淡的痛,“内子在世时,臣不知珍惜,所负良多。现在想来,心中实在悔恨。奈何斯人已去,臣无以弥补,只能尽这最后的心意,一生不再续娶。”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晦涩难懂,“臣这一生,心中所爱的人只有一个。若余生不能和她在一起,身边有无旁人陪伴都没有差别。臣既然注定不能对别的女子倾心,又何必将她娶回家伤她的心呢?”
此言一出,在座官员有的若有所思,但绝大多数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qíng。当真是年轻人不明事理,子嗣为大,娶妻纳妾自然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为第一要务,什么qíngqíng爱爱的,恁的天真。
虽说不娶妻还可以纳妾,并不会就此绝后,但妾侍生下的孩子又如何能比嫡出子女?这崔朔的行为实在是荒唐。
比起男人们的不赞同,在座的夫人却无一例外的露出感动之色,互相jiāo换眼神,只恨不能立刻为这伤心失意的痴qíng郎大哭一场。
珠帘之后,柔婉仪轻叹一声,“崔郎他当真是有心……卫姐姐在地底也能瞑目了。”
一旁的庄婕妤闻言惊讶道:“听你的口气,你认得他?”
柔婉仪低声道:“臣妾的姐姐与崔郎的妻子卫慈原是闺中密友,姐姐出阁前她已出嫁,曾邀臣妾姐妹去他们家中作客。”
庄婕妤听到她这么说,不由问道:“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起过?”
柔婉仪道:“一则,臣妾与她本不熟悉,跟着姐姐见过几次而已,和崔郎更是只有一面之缘,便没有多提。再则,臣妾平常忙着照顾皇三子,不怎么关心外界的事qíng,上回诸位姐姐去洛成阁观礼,臣妾也没能前往。”
这话合qíng合理,庄婕妤只得点点头表示理解,顿了顿又问道:“那依你所见,这位崔郎当真对妻子qíng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