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立云很快就知道了容裴所说的热闹是什么,原来是容家的访客有点多:一个每个周末来蹭饭的瞿家小鬼、一个最近处心积虑往容家跑的高家小少爷。这两个人来一个还好,来两个就不行了,每次说了不到三句话就会吵起来。
范立云敲响屋门的时候高竞霆正揪着容裴告状,说瞿家那小鬼又欺负他,并且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你不给我动手,我早就一拳把他打扁了。”
容裴好声好气地安抚着高竞霆,听到敲门声后如蒙大赦,站起来给范立云开门。
范立云终于见到了容乐棠。
乐棠被容父养得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高竞霆和瞿泽一起缠着他的时候他总是闷闷地瞪着他们,偏又做不出赶人的举动,xing格软得不得了。
容君临是唯一一个让范立云心悦诚服的政客,见到容君临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孩子,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对乐棠感到失望,范立云对容裴的要求就变得更严格了。
容裴常常笑眯眯地问:“你对我的期望到底有多大啊?以最高决策者的标准来要求我吗?”打趣归打趣,给他的任务他永远都认认真真地完成。
对于指导者与被指导者这种关系的评价标准而言,他们两个的完成度都远超于其他人。
这种超于常人的部分一步步累加着,无声无息地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他当容裴指导者的最后一个月里,他和容裴登上了雪岭。云来港这些年渐渐发展起来了,只有位于海州和云来港jiāo界处的雪岭还极度贫困,原因说来有点儿可笑,居然是因为雪岭的地界划分不明,海州和云来港做规划时都遗漏了它,久而久之,这个地方就近乎荒弃了。
范立云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有了容裴这个帮手后才慢慢腾出空来了解雪岭的qíng况。
亲自在雪岭间穿行了大半个月,范立云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个多么重要的宝贝。雪岭常年仗着樰桐树,它分泌的汁液对皮肤再生有着非常好的效果,只不过项目始终批不下来,根本没法把它当成正规药物来生产——除了雪岭本地人几乎没有人听过它。
这还是容裴套出来的话。
他了解到这个qíng况后很兴奋,跟容裴彻夜计划细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容裴视为平等的人,jiāo流时也是把容裴当成同辈来看待。
在雪地里相谈一晚,范立云第二天就病倒了。病因很明显,这段时间他忧心于雪岭的qíng况,休息得并不好,思虑又多,再加上一夜寒气入体,想不病都难。
范立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那个人坐在他chuáng前,伸手划过他指间的茧子,叹息着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语气竟然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笑意。
隐藏得更深的,是藏在话底下的、dòng彻一切的凉薄。
没错,凉薄。
那感觉就像是已经经历过太多了,所以在看到有人单纯地为心中所思所想抛头颅洒热血、在看到有人单纯地为短短的相聚眉开眼笑时,就会带上点儿嘲意: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
你所坚持的到底能带给你什么呢?
你所盼望的重逢又能聚在一起多久呢?
还不如一开始就看清现实,不再对它们怀有期待。
范立云想到自己被迫离开军中时的痛苦、想到自己十几年来时时不能忘却的遗憾,心口虽然很疼,但他觉得如果重来一遍,他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还会走那条走不通的老路子,只要希望不被掐熄,还留着一丁点光,他就会朝它迈进。这应该是一个人的本能,向往美好、向往温暖的本能——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连这种本能都丧失掉了?
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手掌却擅作主张地抓住对方的手,抓得很快,然后才慢慢收紧。
两个人手掌的温度慢慢jiāo融在一起,给人一种温热的、叫人眷恋的感觉。
对方的身形定在chuáng边,直到他再度陷入昏睡中都没有离去。
范立云再次醒来的时候容裴对他说:“我要追求你。”
范立云斥道:“不要闹!”
容裴接下来的举动却告诉他那并不是开玩笑的,容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容裴与他的朋友结jiāo,笑眯眯地对他们说:“范师兄其实很好相处,你们可别被他的冷脸吓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