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郎皱起眉。
谢季禹进门时正好看到谢大郎那表qíng,不由取笑:“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把眉头皱成那样?”
谢大郎眉心微微舒展,在纸上写出自己的推断。
谢季禹一怔,说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谢大郎写:“三郎教的。”他收的人有些和他一样口不能言,有的耳不能听,这样本来是种缺陷,但这些缺陷往往会赋予他们更好的视力、嗅觉或者观察力。谢则安教过他们一整套方法:人的言语往往只能表达比较片面的东西,光是听对方说话可能只能获取三成自己想要的信息。想真正掌握对方的想法、对方隐藏的事实,从表qíng、肢体语言、真实行动下手会更容易也更准确。
谢季禹对谢则安时不时弄出来的新东西已经麻木,听谢大郎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
谢季禹说:“也许他真的在京城呆过。许多年前来京城混吃混喝的异族人可不少,当然,也有很多事浑水摸鱼的密探。当初会有那场大乱,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兴风作làng。”
谢大郎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也并不发问。
谢季禹对谢大郎总有些无奈,这家伙和他根本不亲,要不是这回主动要他向长孙家提亲,他都怕这个儿子一辈子都不成亲了。
谢季禹说:“你和三郎不需要太忧心,有谭先生和恭王殿下在,北边怎么都不会有事。”
谢大郎点点头。
第二天上朝时赵崇昭接见了狄使。
耶律衍当着百官的面给赵崇昭献刀。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在于那把刀所用的钢材。
谢季禹一眼认了出来:那是一等一的jīng钢,用的是当年齐王集众匠之力琢磨出来的炼钢新法。
赵崇昭看不出来刚才好坏,他看了眼那把刀,点点头叫内侍接了下来,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样的刀大庆比比皆是,用得着狄国献上来吗?
他对接待狄使的事本就兴致缺缺,随便搪塞几句准备把人打发走。
耶律衍差点没气死。
都说这位新皇不靠谱,真没想到竟连示威都看不出来。
耶律衍说:“等一下。”他望向赵崇昭qiáng调,“这刀不是一般的刀,它坚硬无比,削铁如泥,是一等一的好刀。”
赵崇昭颔首:“当然,要不然你们也不会跋山涉水地把它送过来。”他回望耶律衍,“对你们狄人来说,它是最好的刀了吧?”
耶律衍听赵崇昭话里藏着话:对狄人来说是最好的,对大庆而言却未必。
耶律衍面色微沉,并不接话,而是说道:“这刀到底有多好,其实很容易检验——我们的刀可以把天底下的刀砍成两半!”
赵崇昭对内侍说:“把刀还给使者,让他检验来瞧瞧。”
耶律衍说:“那恕我冒犯了。”他请求道,“请找一位你们的勇士拿出你们的刀。”
谢季禹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我来吧。”
众人讶异地看了谢季禹一眼。
耶律衍也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文质彬彬的谢季禹。
谢季禹微微一笑:“只是要拿住刀的话,我来就可以了。”他在大殿中走了几步,走到个品级最低的禁卫跟前,抬手抽出对方的刀,回身望向赵崇昭,“请陛下恩准。”
赵崇昭不知道谢季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很清楚谢季禹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所以很快点了头:“喏。”
谢季禹一身绯色文官官袍,看起来弱不禁风,握刀的手却稳得很,十分从容。
耶律衍看了眼谢季禹手中的刀,面色微微一变。
谢季禹说:“请使君试刀吧。”
耶律衍骑虎难下,只能使出了狠劲,抬刀砍向谢季禹手中的长刀。
喀拉一声——刀断了。
耶律衍面色如土。
谢季禹握刀的手依然很稳,他回身朝赵崇昭复命:“陛下,刀到底有多好,检验起来确实很简单。”
耶律衍的脸彻底黑了。
谢季禹会出这个面,是因为这是对工部的挑衅。他虽然不管工部了,炼钢法的事却是他跟进的,当初他儿子身边的人还起了关键作用。
谢则安才不管耶律衍是怎么拿到齐王那个炼钢法的,他只管工部有没有一刻不停地拿出更好的东西。
这样即使再多的人来“偷师”,依然只能被大庆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