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喜欢你?”认为自家兄长处处可爱的季六尘望着卫源愤怒的背影,问,“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源哥的时候,他就跟兄长不睦。”
季三昧耸肩:“谁知道。”
说完,他回头看着季六尘,反问道:“这几年他跟你很亲厚吧,你都没有问过他这件事吗?”
——季家自己的后院,卫源甚至不需家仆指引,就能轻车熟路地摸进去。
这个细节让季三昧很担心他的蠢弟弟被人吃gān抹净了还没有自觉。
季六尘果然没有否定季三昧轻描淡写针对二人关系所下的“亲厚”定义,而是直接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没有。”
季三昧不再说话,在他看来,卫源痛恨断袖,看起来是个直如钢筋的铁血真汉,弟弟不应在他身上耗费太多功夫,就做朋友吧,也挺好,不用他这个哥哥多管闲事。
烛yīn城八年前的qíng况季六尘已经对季三昧说得差不多了,这次重回烛yīn,季三昧的本意,是想要调查一下当年自己为何要假死脱逃,离开烛yīn。
……自己调查自己,倒也真是玄幻。
但是刚进烛yīn城,他就得知城内有一只恶神盘桓,而这恶神在季六尘他们离城去找自己那天,出手取了一条人命。
最关键的是,死去的丁世秀曾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曾经编纂流言,大肆抹黑沈伐石和自己的关系。
因此对于他的死亡,季三昧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王传灯带回了一个让季三昧的不妙预感放大了三倍的消息。
“我回来的时候,向你们家的管家打听过了。自从季二公子离城后,城内死了两个人。丁世秀还算是死得无声无息的。”他顿了顿,“孙斐也死了,就在昨夜。”
季六尘骇然:“孙无量的弟弟?”
季三昧叼着烟枪往鲤鱼池里洒鱼食,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怎么死的?”
王传灯:“一觉起来,活活烧死,内脏全熟,表皮无损。”
季三昧打了个激灵,他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ròu香。
在季三昧的印象里,孙家的孙斐比自己年长六七岁,对自己的态度也算是热络亲昵,尤其是在自己征伐泷冈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很明显是想通过拉拢季三昧,把没有根基的季家拉入孙氏一脉中。
但是自己向来不爱站队,对他的盛qíng邀约一味装傻便是。季三昧想来想去,确定自己没有在哪里和这位孙斐大人有过jiāo集。
倒是沈伐石,当年在行军过程中,以军法惩处了孙氏的不肖子孙……
沈伐石回城前,一口气死了两个和沈伐石有关的人,这没法让季三昧不多想。
……前天是丁世秀,昨日是孙斐,今天又会是谁?
……
卫源因为急于躲避成群结队的脑残,快速回了家,因而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家没有像普通的世家那样豢养太多的家仆,只有一个负责做饭的哑妇,还是当年卫家最落魄时对卫家不离不弃的那个。除她之外,季宅的内外洒扫,全都是由卫源一个人做的。
他折返回家后,却没有急着去打扫已经落灰了的庭院。
他回到了自己屋中,关上门,取出一个牛皮纸封的账本。
——小时候卫家穷困,每一笔钱都要记账,卫源本不想像父亲那样沾染赌事,却因为被bī无奈,只好去贵族们私设的地下斗shòu场,同那些四处捕来、饥肠辘辘的妖shòu们徒手搏斗,拿命来赌银子,取悦看客。
而挣来的银子被七盘八剥,到卫源手上已经剩不下多少,而他把钱带回家来,一大半jiāo给母亲,剩下的才是卫源的私房。
这个账本里记的是卫源用私房钱给卫汀买的所有小玩意儿。当初,卫源明明白白地告诉懵懂的小卫汀,哥哥挣钱不容易,我记了账,你将来可是要还的。
刚开始,卫源也是有好好地记录的,事无巨细,条分缕析。
烤jī,加一钱。软果脯,加三十文。冰糖葫芦,加十文。
但是后来,就渐渐变成了下面的记录。
某月某日,阿汀笑了一下,很可爱,减十文。
某月某日,阿汀叫了哥哥,声音很好听,减十文。
某月某日,阿汀捏了哥哥的泥人,特别可爱,减一两。
扣来扣去,最后卫源还倒欠了卫汀八九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