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卑微地拉扯着季三昧,低声央求着:“季大哥,换个心愿好不好?我们不要这个心愿了……换一个代价不要那么大的,比如说……比如说能让你碰到的人都变成透明的?这样你就能把沈伐石带出来了……”
一旁的神明无奈道:“如果这样,我照样得重新给他做一条灵根,代价是一样的。……他是凡人之躯,本就无甚价值,我所要的,只有他的命格而已。”
卫汀落下了泪来,小孩儿似的牵着季三昧的衣角:“我不要……”
“傻子。”季三昧抬手揉揉卫汀的头发,又掐了掐他的面颊,“只要我够幸运,我每一世都能和沈兄遇见,哪怕以后没了记忆,沈兄也能找到我。……多好啊。”
神明还安慰起了卫汀:“这已经是很好的了。豳岐秘法被毁去之后,这是我做的第一桩生意,所以给他的待遇还格外优厚了些。”他轻声一笑,“若在以往,要我重塑一条灵根,我必然要他永世的命格做jiāo换。”
季三昧还有心思乐:“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神明优雅道:“不客气。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有了你的命格做填补,这天道会好一些。”
季三昧又提出了要求:“这一世我已经修炼不成了,但是我要这个灵根立时达到最qiáng悍的状态。”
“没问题。”神明一口答应,“不过我提醒你,你没有经过修炼就贸然使用灵力,每一次对你的jīng神力都是极大的损耗,会减你的寿数。”
季三昧笑了笑:“还有什么可减的余地吗?”
说完这句话后,一人一神又陷入了良久的默然。
随后,神明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季三昧说:“没有了。”
他又说:“来吧,拿走你想要的。”
于是,一直惜命如金的季三昧将自己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封入了一枚朴素的符箓之中。
神明走了,那团光消失了,临走前,他还带走了那几枚看起来相当寒酸的山果祭品,同时留下了一个香炉。
香炉里燃着一线香,神说,如果那线香燃完,季三昧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直到jiāo易完成,卫汀还是被一种不真实感充塞着身体。
他茫然地抓住季三昧的衣襟,喃喃地:“季大哥,我是不是做梦……”
季三昧没有说话,安静得非比寻常。
在长久的沉默中,卫汀涣散的注意力一点一滴地恢复,他这才清楚地看到季三昧的脸颊上有一片片猩红的符箓滑过,煞白的脸和丹砂色的光jiāo纵在一起,水rǔjiāo融。
就在光芒变幻间,卫汀惊恐地发现,季三昧脸上唇上的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就像是被汲gān了。去填补那古怪奇形的符箓去了。
丹砂的颜色愈艳丽,季三昧越苍白,线香燃烧的速度越快。
卫汀从季三昧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灵力流动,如流水一样填满了整个dòngxué,四周的空气甚至都因为这样的灵力波动而变成了波纹水状,一圈圈漾出了小型的漩涡。
卫汀看得心惊胆战,他清楚地记得,那神明刚才才说过,如果过度使用灵力,会折损寿数。
可他不敢在季三昧催动灵力的时候搅扰他,若他走火入魔,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只好咬着牙关,揪紧了自己的衣襟,跪在一旁等着季三昧停止下来。
这一次催动格外漫长,季三昧这样盘腿坐了一个时辰之久,卫汀的腿都跪麻了,也不敢挪动分毫,生怕惊吓到了季三昧,致使他功亏一篑。
他只能盯着那线香看。
线香,也就是季三昧的命,足足烧去了三分之一。
在他已经产生了些微的幻觉和耳鸣时,眼前那个打坐的人影摇晃了一下,朝着侧面扑倒下去。
卫汀在意识到那不是幻觉后,扑上去把季三昧抱了起来:“季大哥!季……”
季三昧浑身都在发烫,烧成了一团火,他的眼神涣散了半天,才一点点捡拾回了焦点。
他轻声地唤卫汀:“沈兄……”
卫汀收紧了手臂,大颗大颗的眼泪坠了下来:“我在……我是。你想说什么?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打些水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