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权衡后,云如往推翻了自己曾在云槐面前说过的实话:“我确实是凡人。”
谎言出口,云如往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他终于骗过了全世界所有的人,现如今,世上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自己是谁了。
云槐的表qíng仅仅松弛了一秒就又紧绷了起来,因为他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前辈,那你会死吗?”
“凡人都会死。”云如往说。
闻言,云槐猛地扑上来抱紧了云如往。
他把脸埋在云如往怀里,喃喃道:“前辈,你不能死。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云如往笑笑,指尖缓缓梳理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好,我不死。”
云槐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凡人那仅有七十年的寿数,声音里已经含了哭腔:“前辈要修道。”
“嗯,修。”
“明天开始修。”
“今天就开始。”
云如往的话语对云槐来说有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他终于安静了,双臂用力地箍紧了云如往的腰:“……前辈,别丢下我。除了你我不认识别的人,我也不想去认识其他人。”
“我也是。不想去认识其他人,有你就够了。”
早已修了千年道行的云如往,如是这般地哄骗着他家伤心又粘人的小槐树,惟愿他永远记不起那段前尘往事。
在二人静静相拥的时候,不远处的树丛叶片轻轻掀动了两下,仿佛有一阵风掠过,之后便恢复了静寂。
何自足无声地拨开糙丛,看着两个远远相拥的人,拉过向小园的手,在他手心里写:是哪个?
这寺里他们唯二不熟悉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所谓的神灵,必是他们二中之一。
向小园拉过何自足的手,写道:注意他们谁先有动作。
随即,他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咒阵,歘地一声咬破手指,往阵心摁去。
察觉到周围浮动出异常的能量,云槐第一个出声:“谁?”
但何自足却准确捕捉到了某个瞬间。
——在向小园绘制完毕阵法,并咬开手指,让血气释放出来的一刹那,二人中个子稍高,身量纤细的那个美人儿便微微朝他们的方向转了一下脖子。
那个时机卡得太准,没法叫何自足不多想。
在电光火石间,他附耳对向小园道:“是那个穿长衫的!”
向小园扶住手杖,摇摇晃晃地从灌木丛里站起身来,双手难以掩饰地打着颤:“……你快去!拖住他身边的那个人。……越久越好!”
何自足回过身去,一把抓住藏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妖物,语速飞快道:“给我看好夫人!若是擦破了块油皮,我要了你们两个的命!”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翻身自灌木丛中跃出,疾行几步,手中的“琴瑟”一拆为二,双剑带风沐露,直朝云槐面门斩去!
云槐的昀霖随即出鞘,堪堪好挡住了这次攻击,可他却因此被迫从云如往身侧旋身离开了。
云槐心里一慌,立刻收了攻势,疾步想赶回云如往身旁:“前辈!”
何自足却一步迫近,将云槐硬生生用剑砍出了云如往三尺开外。
在来之前,向小园便清楚地告诉他,他的任务是扫清围绕在神明四周的人,神明既然来到人间,必不yù身份为旁人所知,只有引开他周围的人,神明恐怕才愿意与他jiāo易。
当时的他还傻乎乎地问向小园,如果要jiāo换的话,得用多贵重的东西。
向小园的回答让何自足听不大懂。
他说:“或许根本不需要太贵重的东西。有些低贱无聊的东西,神明说不定也会收下。”
话是这么说,但何自足仍然怕会功亏一篑,毕竟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季三昧的事qíng一口气解决,把这个瘟神送得远远的,他何自足简直是求之不得。
他窸窸窣窣地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塞进了向小园手里:“媳妇,这是我父母当年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当年还是块普通的缺口玉珏,跟了我这么多年,至少也有连城之价了……”他ròu痛地把东西塞进了向小园的手里,“本来打算再养几百年再送给你的,凑个六百六十六年,也算吉利……拿走吧,给那个神。算他捡了个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