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沸的云块骚动着翻滚起来,雷飞如梭,电闪如刃,少顷,倾盆玉珠随着一声霹雳瓢泼而下。
季三昧收回了法术,向男人俯身鞠躬:“叔伯,雨下大了,请进主禅房一叙,一刻钟后,骤雨立解。”
男人又惊又喜地被淋成了落汤jī,一边jīng神大振,一边忙不迭奔入主禅房。
长安也是惊喜不已,在王传灯去安顿人时,用双臂搂住了季三昧,以后背为他挡雨,护送他到了廊下。
长安:“小师弟,你真厉害。”
……更喜欢小师弟了,怎么办。
季三昧虽说躲得快,无奈雨势霸道,衣服也湿了一半,他一边拧着衣角一边毫不虚心地领受了夸奖:“师兄,那你还不快加紧修炼,快点超过我。”
长安月牙眼:“嗯!”
目送着长安踏入主禅房,季三昧正打算跟进,就感觉一只手揉上了他微湿的头发。
季三昧把头颈放心地朝后一仰,果然靠在了一片结实温暖的腰腹上。
自己有几斤几两,季三昧最是清楚。他的本事哪可能有这么大。
昨夜,季三昧观察星象,知道今日有雨,今早果真cháo热湿闷,下雨的诸项条件皆备,他才能召雨成功。
但关键是,季三昧在下咒时,只提到了“雨”。
那神鬼莫测的雷bào电闪,可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唯有修水灵根之人才能办到。
也就是说,在季三昧装神弄鬼的背后,还有一个人,趁自己召雨时,悄悄地、恰到好处地劈下了漫天风雷,让自己看上去灵力卓绝,有呼风唤雨之能。
季三昧勾住了沈伐石的一截腰带,轻轻在指间揉弄,唇角勾起一点风qíng:“师父,你早就知道我是异灵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师父,人qíng债,我ròu偿吧。
法师:嗯,乖。
第16章 螽斯(五)
最终季三昧以一场狐假虎威的祈雨仪式拔得头筹,一行四人跟着心急火燎的男人下了山。
男人姓许,单名一个泰,年四十,先前在云羊城中做官,后厌烦官场争斗,致仕归隐。但从他一掷千金的豪气和他吨位可观的躯体来看,他并不属于传统意义上“锄头一扛、箪食壶浆”的标准化隐士。
沂州紧邻临亭,异常繁华,初夏的太阳晒在地面上,将新鲜的灰土味一层层从地底翻出,再加上食物和香料的香气,自然与人工协调相融,化成令人心平气和的烟火人间和俗乐尘声。
许宅所在的北郊则相对幽静,但是许宅本身现在看起来就透着股兵荒马乱的láng狈不堪。
huáng色的符纸洋洋洒洒地糊了一门一墙,门墙的原色被封印在一叠叠的鬼画符下,看来许泰恨不得平地再起一座墙,把墙fèng里都填满能够让人心安的符水。
距离许宅还有小半里地,季三昧就听到了许宅里传来的小儿哭闹声。
许泰的面上现出急色,恨不得一马当先冲回家中,把一身累赘的肥ròu和一行四人全都甩在后面,可他的教养又不能允许他一走了之,他只能拖着步伐,每一步都恨不得把自己栽进地底里去,化为土行孙,一路土遁入府。
老实孩子长安见不得许泰这样的苦大仇深:“您先回去吧,我们先在门口查探一二。”
许泰如遇大赦,立时健步如飞,奔向宅邸。
四人都是行内人,能动手的尽量不瞎叭叭,踱到许宅门口,季三昧仰头看向槐树上如乌云般浓密的老鸦窠,沉吟半晌,朝长安伸出了一只手来:“师兄,搭把手。”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季三昧细长的手腕抓在了掌心里。
季三昧眼睛弯弯地一钩,就着他的手往沈伐石怀里一歪: “师父,搭把手。”
一模一样的话,愣是被他说出了两种滋味。
沈伐石将季三昧牢牢地抱在怀里,伸指在地上轻轻一点,几人脚下的土壤就变了颜色,从丰沛的润黑色变成了焦huáng的淡褐色,而多余的水分被沈伐石抟成了一柱清冰,从沈伐石脚下拔地而起,将两人送上了半空之中。
扶着季三昧的腰,沈伐石确定他双脚踩稳在了树枝上才放开了手,随即他一挥手,水珠溃散,他翩然落地,僧绡飞动,从上方隐约可见胸膛的完美轮廓。
可季三昧正专注于研究起脚下的枝蔓,没顾得上看沈伐石英勇落地的雄姿。
沈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