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唯恐皇帝还要深究,心下不安,不过好在皇帝似乎对此丧失了兴趣,随即就将话题转移到赈灾和边关的事qíng上。
殷盛见他始终不提水寇之事,不由得暗暗着急,思前想后,抓着一个机会忙说:「陛下,眼下三条大江被阻塞,那些水寨都是些匪徒聚集之处,朝廷应趁此次机会将其一网打尽!」
「年轻人,不要急。」皇帝笑咪咪地说,示意内侍为殷盛斟上一杯茶,不疾不徐地说:「这事没这么简单。阻塞河道的不只是水寨,还有佟家商队的人。」
殷盛一怔,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觉得佟家也有错?
皇帝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屋顶,表qíng带着几分回忆和感慨,「朕认识乐乐也有十几年了吧。」
「嗯……嗯?」殷盛忽然瞪大了眼睛,「十几年?」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呢。」皇帝笑呵呵地说:「那年碧州的收成特别好,朕祭祖途中绕去那边看了一眼,到了当地听说有一个神童,便让县令叫来看看。那孩子果然聪明异常,朕还想考考他时,却遇到刺客行刺,当时那刺客已经扑到近前,朕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有一个人突然站在朕面前,将刺客挡了下来——殷盛,你猜猜,这救了朕的人是谁?」
殷盛微微张嘴,心里有个答案,却不敢相信。
皇帝微微一笑,「呵呵,没错,就是乐乐。」他满意地看着殷盛露出错愕的表qíng,笑道:「当时他才五岁,竟然如此镇定机敏,真不愧有神童之称!」
「呃,这……」殷盛张口结舌,不知能接什么话。
「当年朕就知道他长大后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时光匆匆啊,这十几年过去了,朕老了,他也长大了,做出的事业比朕想的还要大啊!佟家商号……这中原的土地上,哪里没有佟家商号?连大漠、番邦,也都知道佟家商号的盛名……」
皇帝的口吻像是讃叹,又像是在惋惜什么。
殷盛愣了愣,心中突地生出一个恐怖想法,从古至今,不论是权臣还是巨贾,在功高震主、富甲天下的巅峰时刻,瞬间家破人亡的多不胜数,难道皇上现在要借水寨之手将乐乐……
殷盛脸色大变。
而不等他开口,皇帝又笑着看过来,像是也在为佟乐忧虑似的说:「今日你也看到了,朝中不同意出兵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们有什么心思,朕很清楚。若是佟家倒了,那些产业、家产,就算只有一小部分进入他们的口袋,也足以让他们三辈子不愁吃喝了,更何况……凌云这孩子素来不喜欢佟乐。」
殷盛咬咬牙,想说点什么,却不敢开口。
只怕不单是那些官员有此心思,就连皇上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佟家若败了,朝廷要编个什么理由抄他们的家产绝非难事,即使经过层层刮扣,最后绝大部分还是会进入国库,最后得到最多的还是皇帝自己!
如果连皇帝都萌生了这个念头,殷盛又如何敢在对方面前指责那些官员的龊龊?
还有五殿下凌云,姑且不论他本身和佟乐是否有私人恩怨,反对出兵恐怕多少也是得到皇上示意了!
殷盛心绪翻涌难平,饶是他咬牙压抑,脸色仍极为难看。
皇帝却好像没注意到似的,忽然调转了话锋,「长玉是朕最疼的女儿,如今也是该出嫁的年龄了,对夫婿的选择,朕可是头疼得很,不如你替朕想个主意如何?」
殷盛愕然,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了?
只听皇帝慢悠悠地道:「朕这个宝贝长玉,从小就被朕宠坏了,想要什么总是非得到才行,朕说替她找个文釆风流的青年俊才,她偏不要,非要嫁个心仪之人,可对方却说不愿意。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人家心有所属,朕总不好棒打鸳鸯吧?你说是不是?」
「这、这……是……」殷盛额头开始冒汗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上在这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难道是……
皇帝笑看着他,看似亲切地说:「水寨的事不急,此事更为重要,要考虑的部分太多,不如你先帮朕想个主意,看如何让长玉如愿以偿?毕竟凌云也最疼这个亲妹妹,长玉有什么央求,他总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而且凌云这孩子也不会在亲妹妹的喜事前做什么扫兴的事qíng。」
皇帝笑了两声,若是不看那身龙袍,分明是个慈祥又疼爱女儿的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