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到这里,语气由开始的黯然慢慢的张扬了起来,那是一份发自内心的骄傲,从她的一言一行,从她脸上那一纹一络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下一刻声音却又低落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上了高中,瞳瞳却忽然变了个人般,人变得越来越桀骜不训,我说他他也不听。我让他父亲劝劝他,但他父子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两个人见了面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我看在心里急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父子的关系变得这么糟了?你说这是不是遗传啊?从昌英爷爷那里就开始,云家一直是隔辈亲,父子却都一直就如仇人般,这似乎都成了套的模式了。”
“还有那厂子,其实无论是瞳瞳还是他父亲铭铭心都着急着啊。只是瞳瞳年纪小没有办法,而铭铭却从开始因为与父亲的关系对其就不上心,等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就被人bī出了厂子。”
“这厂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存在了,是云家祖上的产业,解放前是云家开得一个手工业小作坊,后来云家去了台湾就没落了。昌英回来后,政府找上了他,想让他凭着在国外的人脉寻一下投资,也算是为故乡的人民做点贡献。刚好昌英有个朋友是做电子的,再加上国内的发展也的确挺好的,两人一合计就成了。在这里建个电子电子生产基地,这里只管生产,销售他朋友管着。这才有了电子厂的成形。”
“昌英毕竟还是有着些书生脾气的,他虽然当了厂子的老总,但厂子还是算在了当地政府的名下,他在时还好,他一过世,产权问题立马浮上了水面。没有人会想到过去对他们云家毕恭毕敬的那些人,怎么会做出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qíng来?昌英时的领导班子一个一个的都被换了下来,云铭不是领导,但他是昌英的儿子啊,所以第一个被赶出来的人就是他,后来就是锦生。”
“锦生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很投昌英的脾气,就认作了义子。他一个,加上相平的大儿子海文,加上铭铭都被昌英派出去学了一年。锦生那孩子真的不得了,昌英说,阿铭顶不起那家厂子的,但锦生可以。只是没想到他走得太早,无论是铭铭还是锦生都被赶出了厂子。”
“领导人换就换了吧,只要厂子能好好的走下去也就这样了,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将厂子管得乌烟瘴气的,质量也越来越差,昌英的朋友帮了一次又一次,但最后随着铭铭与锦生的离开,人家也彻底的撒手不管了,所以才形成现在这个局面。”
“昌英当年曾救了相平的一命,因而两家一直走得都很近。昌英走后,没小照顾我们这一家子,厂子是昌英的心血,也是相平的心头ròu啊,当年就是他跟着昌英一点一点将厂子建起来的。现在这个qíng况,两个儿子哪一个不想离开,是他不让啊。他说铭铭与锦生是被人赶走的,他们要守到最后,要寻找机会,不能就这样的任凭那些人糟蹋了昌英的心血。”
说到这里云婆婆的眼泪落了下来,这些藏在心里的旧怨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其实她这一生难道就不凄凉吗?
年轻时虽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却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当年回国,她心里也是不愿的。但没办法,她所爱的人要回,她又怎能学瞳瞳的母亲一样离开?生活的落差她可以习惯,一切外在的物质条件她也都可以适应,但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受尽那些小人的欺负?
云婆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青璃面前说出自己隐了这么多年的往事,她觉得这个少年如此的像她过逝的丈夫,他温柔却不懦弱,他瘦小却那般的坚定,给人一种无比qiáng大的感觉。他那温和的微笑下隐藏的是从容的自信,仿佛可以包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的委屈,包括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的泪与怨。云婆婆就在青璃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眼前,痛哭失声。
青璃一直没有出声,也许先前他心里还有着一些别的目的,但随着老人的诉说,那jiāo织着痛与伤的往事,那人生的无奈与无力,他沉默了。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那么温柔的看着老人,似乎在传送着一种莫名的力量给她,告诉她以后一定会好的,她那瘦削的肩膀担负起的这个家的重担,这一刻可以放下了。
也许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他来到这里有着很多的私心,但至少他不会像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一样,那么残忍那么冷酷的对她,他会来完成她心底最殷切的希望,将她先生的心血重现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