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被遣散了,飞景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曲院荷塘,我看着满池青莲摇曳的模样,不由想起当日惜华轩那人植入的一株株青莲,微风拂过,莲叶荷花香气jiāo织在一起,淡雅芬芳,沁人心脾。
“很久不见,看来,以前的事qíng你已经回忆起来了。”东华夜阑在我身后沉沉说道。
“是啊,”我叹息一声,“本来今天还犹豫着要不要去见你,既是遇见了,这东西给了你我也安心。”
由怀中取出一叠纸笺,递向他,“这里是云萝铁骑的行军布阵图,迟君彦,或者应该说是鲁王,已经勾结了北荒十六部族,拥立出云萝国主为盟主,不日进攻焱国边界,到时候他再里应外合,颠覆这京华王朝,与他们利益共享,苦心经营四年,想来这朝廷内部也少不了他们的内应,这一仗,你自己小心。”
东华夜阑没有接过,眼神闪烁,“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韶华心里仍然有我?”
我就这么看着他,眼前仿佛浮现了惜华苑里四面舔舐的火舌,那是如同曼珠沙华一般明艳而绝望的色泽,燃烧着一切,吞噬着一切,我站在那片艳红的深渊里发狂地大笑,笑自己为什么那么天真,轻易相信他人的所谓真心,当初那个承诺愿给我一生一世的男子,那个抱着素商对我笑得云淡风轻的男子,让薛青冥用一道天罡七绝阵锁住了我的自由,又用一顶大红的花轿迎入了安王府堂堂正正的王妃,东华夜阑,在你心中,慕韶华到底处在什么样的地位呢?
你大概忘了,慕韶华的感qíng也是有底线的,若是终身被囚于此,因着蚀心蛊不能远离,韶华qíng愿做扑火的蝶,搏一个灰飞烟灭。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后悔也找不回来。”微微笑着,我把东西放在石桌上,“我不知道你的手下查出来多少关于鲁王的事qíng,这些东西,你要是觉得没用,一把火烧掉也可以。”
“韶华,”一只手扯过我的衣袖,力道刚好把我甩落在怀里,东华夜阑目光灼灼,“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这次,我保证不再伤你的心。”
从头来过?多么美好的四个字,过滤掉一切伤痕,留下最完美无缺的回忆,不,那只是一个美好却虚幻的谎言,时间流逝,岁月沧桑,人生境遇会变,刻在骨子里的本xing却是难改,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慈爱的父亲,贤明的君主,负责的丈夫,却永远无法成为合格的qíng人,当他想要达成自己的心愿时,那些感qíng,那些誓言,会在一夕间烟消云散,再无踪迹,关于这一点,少年时的我见识过太多太多次。
“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手指轻弹,自他怀里退开,看着他一闪而过的讶异,我笑得dòng悉一切,“在你的眼里,利益永远比感qíng重要,你敢说当初费尽心机讨好我,不是因为我身上所代表的,焱国未来至高无上的神权,你敢说当初不是故意利用我用言语挑衅东华崇文,让他起了夺宫之心,这才有了把你推向九五至尊的乾嘉之变,你又敢说,以后不会因为自身的利益,或是国家的利益舍弃我,你对我的爱永远做不到全心全意,你愿意付出一切的只是这如画江山,这睥睨天下的权势。”
东华夜阑一手握着手腕,神色瞬息万变,“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来告诉我,“我微微笑着,”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在付出一些代价后,很多事qíng不需要别人言明,心里也会慢慢明了。这些年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经历了太多过往,我已经学着放下,找到另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为什么你还要死死缠着那些记忆,不肯放手?”
“这四年里,韶华变了很多。”那人长久地看着我,话尾有些叹息。
“是我们都变了很多,你成为了慈爱的父亲,荷兰月成了素商的母亲,而我,只是小素商新认的义父,夜阑,素商真正的快乐只有你们才能给,你们也将是陪伴他最长久的人,我知道当初的事qíng,在荷兰月心里始终留下一根刺,再加上小公主出生时,她因为大出血失掉了孕育子嗣的能力,心里难免有些怨恨,只是你们总这么僵下去也不好,帝后失和,宫里宫外的流言蜚语毕竟对皇家不利,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跟她谈谈。”
东华夜阑沉吟着,也不做声,我冲躲在一旁的小素商招招手,看他不迭地跑过来,一把把他抱进怀里,面向着东华夜阑,小素商一脸疑惑的表qíng,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在我和东华夜阑之间转来转去,让我不由失笑,“素商希不希望父皇母后牵着素商的手,一起去放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