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_作者:杳然(88)

2017-08-12 杳然

  月波疑滴,冰丝织练,绮云殿内,黑衣影卫接过密令,一步一步退离,朱红殿门在身后合拢,九色琉璃宫灯下,明huáng色的影子端坐龙椅之上,凝视着桌上摊开的纸笺,面上再无多的表qíng,一时像是痴了。

  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雪梨树下的惊鸿一瞥,宿星阁上的执手誓言,安王府内的生死一线,惜华轩的灼灼烈焰,演化成十年过眼红尘,cháo水般自眼前退去。

  “拉了勾,就不会变了?”十年前的东华夜阑站在雪梨树下,冷眼中夹杂嘲讽。

  朋友,多可笑的名词,亲生兄弟尚是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何况两个素未相识的陌路,连血缘的羁绊都算不上,还谈什么患难同当,说什么生死与共?

  不曾退却,不曾远离,依稀记得那一把清凉嗓音,碎金击玉,狭长凤眼弯成一泓清流,声音不大的却是坚定,“是吧,师父这么告诉我的,师父从来都不会错。”

  竖起的小手指轻轻勾上呆滞中的僵硬手指,指腹摩擦的暖意让人心底也起了波澜,朋友,他说,从今天开始,我来做你的朋友。

  一眼万年,他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听见心底的声音。

  梵天一舞,形动九象,可停云遏水,引四方羽族,七彩神芒。

  两年以后,焱国的祭祀大典上,东华夜阑奉了圣谕主持大典,宿星阁上,祀风身后,站着身着曳地长袍的慕韶华,幼时童稚的轮廓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移不开眼眸的惊艳,眉如翠羽,眸如秋水,粼粼波光里永远只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东华夜阑微微一笑,伸出小指摇了摇,那人眼睛弯起,渐成一阕初月。

  鼓乐声渐起,七彩光芒大盛,鼓点密集如雨,祀风击节而舞,长袖挥洒飘逸,逶迤绵延,流云盘踞,有四方不知名的鸟雀翩然而至,无数色彩明丽的羽翼在半空中盘桓,似一匹巨大流动的彩绢,祀风身上的云锦绣纹也像是有了生命,叠dàng不已,双手撩拨间彩光萌动,直冲九霄,未几,鼓声渐歇,云淡天开,彩翼流散,唯正中一方红色羽翼勃然而动,一声清脆鸟鸣穿云裂日,直达九重天外。

  宿星阁下,百姓欢呼如雷,叩拜的人群若一重重波澜,此起彼伏,祀风将权杖横举,淡紫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洒,一双银眸光芒四she,形若神袛。

  那双眼睛在看向东华夜阑时,有了些微的变化。

  青莲池边,久久等候,姗姗来迟的却是另一道雪白的影子,东华夜阑丢掉手中残荷,道一声,祀风大人。

  莲,是只可远观,不堪亵玩的植物,若存了把玩之心,换来的只会是一片残败。

  这满池青莲既为人所有,远观还是亵玩便只能由此间主人而定。

  东华夜阑抬眼,迎上那两道淡淡的银光,仍然是没有qíng绪波动的面容,那人衣袂无风自动,一头长发在夜风中肆意张扬。

  安王殿下,拥有并不等于可以全然控制,人心永远带有不可预测xing,若是只将感qíng放在指尖把玩,而不懂得什么是全然付出,到时候伤害最深的,恐怕会是自己。祀风不敢对殿下有什么要求,只望若有一日,华儿存了离开的心思,殿下不要有所阻拦。

  祭司大人的话,本王听不懂,本王只知道,慕韶华是本王打定主意相伴一生的人。

  负手而立,东华夜阑答得肆意。

  那就请殿下记得今日的话,祀风微微一礼,仰首看向星空,紫薇移宫,破军中位,棋逢对手,殿下,华儿的心里只存了殿下一人,甚至甘愿为殿下放弃一切,殿下心中,又装了多少东西呢?

  长袖漫卷,东华夜阑低下头时,只看见半空中最后一丝紫色光芒,空气中残留的那声叹息也渐渐消散了,那一夜,青莲池中的莲花半数凋零。

  安王府内,慕韶华仰面承接六角飞雪,晶莹剔透的容颜上是前所未有的怅然。

  夜阑,他说,我不知道我的告知是否正确,我忘不了,师父笑着跟我说可以,那双眼睛里却是漂洋过海的忧伤,我宁愿,得到的是他的责骂。

  不要多想,东华夜阑走上前,挽住盈盈一握的腰间,嘴唇贴在耳畔,祀风大人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飞扬的眼神却是不安于眼前,宫中消息,日前鲁王大破北境敌军,业已班师回朝,昔日洒下的网也该一重重收合了。

  慕韶华转过身来,目光jiāo缠的瞬间却又退回,我想,去看看师父。

  低低的应允,心思早已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