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手又向前递了寸许。心里却居然发疯地开始希望聿华能主动将我推开,甚至狠狠一掌将我打飞也行。可他什麽也没做。只是一双眼睛直直盯著我眨也不眨。
血,已经在他和我的脚下蜿蜒。然後,连成一片。
“!”地一声,“皇上!!!!”一个端著盆子进来的太监将水洒了一地。眼前的骇人景象让他思维停顿了几秒才接上线。看样子扯著嗓子马上要高呼。却被聿华一声沈喝打断:“朕没事!你出去。”
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qíng的成分:“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手用力一搅。聿华顿时脸色刷白。大概再往里进寸许就到心脏了吧。或者已经到了……我残忍的想著。感觉肩上的压力顿松不少。我抽剑移步退开。顺手从聿华腰间扯下一物拽在手里。
聿华一离开了剑的支持,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抽剑的那一刻,血涌得更凶。我的袖上、前襟都染了不少,有几滴还溅到脸上。我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像个地狱里出来的索债厉鬼。神qíng凶狠。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身後传来聿华微弱的声音:“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肯原谅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著地上和著血躺著的聿华面无表qíng:“在我眼中你已经死了。今天以後,无论你是死是活,我和你的恩怨都已两清。再无瓜葛。”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身後响起一声惊呼:“皇上!!皇上醒醒!!来人啊……太医……”
将手中的玉佩朝守宫门的侍卫一亮,立即跪倒一大片三呼万岁。我冷笑。原来这就是当皇帝的乐趣啊。被人当神当佛一样敬著拜著。一片脚趾甲也能让那些鸟shòu虫鱼高呼几声万岁。
第二次站在宫墙外驻足回望。心境却是已差别太多。上一次我是飞身掠过宫墙跳下来的,现在却只能一步步的走著出来。当日宫墙上俯视的我心里有一腔深重的恨意,有一股热烈的报复的渴望。斗志昂扬。
而此刻站在这朱红宫门下的我,有的却只是满心的迷惘与无边的萧索。
脑中还停留著转身那一刻聿华哀伤痛苦的眼神。他会死吗?刺得那麽深、流了一地的血……我这算是在为他担心?我苦笑。不管他是死是活,今後都与我无关了。就当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这是我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微风中、夕阳里,我自嘲地嗤一嗤鼻,转身朝著条笔直的大道走去。
“料峭chūn风chuī面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嘴里随口低吟。
只是我是否也能和苏东坡那样将这风雨看穿、尘俗撇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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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不能。待到天黑,我才发现一个很实际也很严重的问题。我身无分文!而现在的事实是在我感觉肚子已叫了有些时候了。昏迷的时候我当然没吃过东西,醒来後更是来不及吃东西。现在饿得腿脚发软也是理所当然。身子有些发冷,我拢了拢单薄的衣服。手触到一硬物。掏出来一看,是那块从聿华身上扯下的玉佩。我竟然顺手塞到衣襟里没有立即扔掉。老天保佑!不管怎样,这皇帝身上的物件应该也不会太低劣次品。我用力睁大眼睛在酒楼客栈林立的街道上找当铺。
平生还未尝过饥寒jiāo迫的滋味。这下可算见识了。我虽是个百分之百纯正的一穷二白分子。但在这个时空里一年多却是衣食无忧。确切一点还可以说是锦衣玉食。就连青荷镇那样清静的日子里,在弄雪的打理下过的也是小康生活。
可现在弄雪不在了。皇宫和聿华一起从我的脑中删掉。死了。
蓼天宫……也不会去了。或许是已经历了太多,或许是时间已过得太久,听到聿华的话时我只有震惊,并无恨意。我不明白小青那样做的原因,但也没有往下深想的yù望。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感激起聿华来。至少如果我不去找小青,那暂时就不用和他见面了。也正好可以给他充足的时间来把我忘掉。
比起欺骗,我心里更在意的是小青对我的那份苦苦痴迷。让我心慌,也让我心揪得痛。那个心机深沈的孩子,想必连那几天蓼天苑的醉酒也是他和葛云合演的好戏、故意bī我的手段。但……那些虚假背後、威胁背後,我领悟到的还是只有心痛与怜惜。只因为我深知,那样的憔悴是真的、那些鲜血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