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行,日当中午时,燕惜羽在恍惚间苏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就惊奇地发现,原本应该魂归故里的隽遥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但是这样的景象实在是出乎了燕惜羽期料。所以即便是两人离得极近,隽遥呼出的温润气息就这么直接抚上了自己的脸庞,燕惜羽仍然觉得,此时此刻他们两人应该是在地府再度相遇。
“怎么了?你看得连眼珠也不转一下,是不是觉得自己见到的都很不可思议?”隽遥探出手来,替燕惜羽捋了捋因睡觉而散乱的青丝,轻轻问道。
“公子,真的是你?”直到隽遥软热的指尖触碰到自己脸上的肌肤,燕惜羽这才敢肯定,隽遥是真的活生生得坐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自己与他在梦中或是在huáng泉路上邂逅。
隽遥不觉好笑地“嗯”了一声,然后顺手又探了探燕惜羽的额头,发现燕惜羽虽然退了烧,但却还是满头冷汗,不由将他更是搂紧了些:“是不是有哪里疼痛难忍或是觉得身寒,要不要给你再添件衣服?”
经由这一提醒,燕惜羽从隽遥死而复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顿时,牢房冰冷凄凉的孤寂,鈡泗残忍狠绝的笑容,匕首清冽霜白的银光,手腕切肤断肌的痛楚以及在“风衍山庄”内的种种境遇又重现于他的眼前。
“我昏迷了多久?我的手呢?我的手有没有事?公子,你快告诉我!”燕惜羽惊恐得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疲软,一边急急询问,一边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掌抬举到自己的眼前看个仔细。
隽遥见他如此慌张,生怕他又扯到了伤口,连忙按住燕惜羽不安分的身子,并迭声宽慰道:“没事,没事,阿羽,你的手没事。我帮你查看过了,割断的经脉已经续接上,只要等到伤口完全长好之后,你的手自当痊愈。”
“真的?”燕惜羽睁大双眼,直愣愣地凝视着隽遥脸上的表qíng,想探究出此言有多少的可信度,“公子,你千万不要骗我!”
隽遥微微一笑,令人如沐chūn风:“阿羽,你说,我可有诓骗过你的时候?”
正说着,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燕惜羽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隽遥身处车厢内。隽遥皱了皱眉,冲着门外沉声问了一声:“什么事?”
紧接着就听门外的车夫答道:“公子,有山贼打劫。”
打劫?燕惜羽听到这个词,立刻回想到当初他们在去“风衍山庄”的半路上被黑衣人偷袭的事。就算是过了四、五个月,那些人恐怖的死状仍是历历在目。于是燕惜羽不由自主地打了小哆嗦。这一细微的变化自是逃不过隽遥的眼睛,他发现了之后马上安慰道:“别害怕,只是几个小毛贼而已,老钱会打发走的。”
好像是为了验证隽遥的话,车厢外隐约传来一阵金戈撞击声和人的呼喝嘶叫声。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隽遥露出了个满意的表qíng,吩咐了一声:“出发!”
等到车轮又重新开始滚动后,隽遥低下头来,放柔了眉眼嘴角,轻声道:“阿羽,你累不累?若是撑得住的话,那就听我说个故事好吗?等我说完,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起死回生,而你为什么身在此地了。”
见燕惜羽微微点头,隽遥抬起头,目光变得深远悠长,慢慢道出了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我娘是‘鸿正教’教主文啸梨的妹妹,我从小就是在鸿正教长大的。只是,打我出生,文啸梨就一直视我为眼中钉、ròu中刺。等我长到十四岁的时候,他用一种叫‘诸砂’的药物封住了我体内所有功力,将我扔到了‘chūnqíng欢’里bī我接客。”
“文啸梨用我娘的xing命威胁我,不得擅自离开青楼,而且还要每年服食他送来的‘诸砂’,以抑制体内真力的复原。当初我们去山庄的路上,那批黑衣人就是文啸梨派来追杀我的。可笑的是,他们完全不是伯赏闻玗和连庭秋的对手。原本我担心这事儿还会有后续,不过没想到一连好几个月周围都是风平làng静的。我还在暗自奇怪,以为教主他改了脾气,事后才知道,原来大约在半年前他练功时走火入魔,半个月后他就得知自己命将不久矣,便派人偷袭,打算拉着我给他陪葬。”
“后来,教里派人传话说,文啸梨死后,由于他没有子孙,结果大部分的人便想到了我。他们派人将‘诸砂’的解药送给了我,让我可以重新获得功力,并且希望我能够接手‘鸿正教’当教主。我思量多日,决定接任教主之职。考虑到‘风衍山庄’在江湖上的眼线以及伯赏闻玗和太子的关系,而且‘鸿正教’一向是被朝廷通缉的对象,我一定要找个稳妥的理由离开。恰好因为服食解药期间,身体会变得很虚弱,所以我决定装成病故,逃出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