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燕惜羽并不应答自己,但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他粗重的呼吸以及混杂其中的细微呻吟,隽遥急急下chuáng点燃了灯烛,然后扳过了燕惜羽的肩头。昏huáng摇曳的光线下,燕惜羽忍痛的表qíng,难受的微颤,全部落入了隽遥的眼中。
“阿羽,你这是怎么了?”见到此景,隽遥惊得心神慌乱,连忙握住燕惜羽的手腕想要替他把脉。
可是当隽遥稍稍触及燕惜羽的伤处时,燕惜羽却发出了一声更为清楚的呼痛,吓得隽遥又赶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阿羽,是不是伤口痛得厉害?”
燕惜羽紧紧闭着双眼,因为他生怕一睁开便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听见隽遥的声音在近侧响起,他将可以忍受的呻吟都吞回了喉咙,试图让它们都烂到自己的肚子里,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刚才隽遥无意中震动了他的手腕,令得原本就已经在狂nüè撕咬着他神经的疼痛感突然加倍袭来。刺得他恨不得直接将两个手臂切离身体,或许那样还会好受些。
见到燕惜羽不仅失掉了脸上最后一分血色,额角上的汗珠也冒得更急更大,隽遥便猜想着,造成这种境况的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场从他们沐浴起一直未歇的细雨。
其实以隽遥的医术,他原也是估计到了,一旦遇上yīn雨天,燕惜羽的伤口便会产生酸痛。不过,出乎隽遥预料的是,这样的痛楚竟是来得这样促不及防。只一场下了两个时辰左右的chūn雨就对伤口产生了深度侵蚀,而且带出的后果还是如此剧烈,能把一个熟睡之人硬生生地从梦中bī醒。
暗责自己的粗心大意,隽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这么穿着内衫,匆匆来到卧室隔壁的药舍,抓了副糙药放进药罐中,旋即唤醒了早已睡下的童尔,让他盯着炉火煎药,而隽遥自己则是又回到了房中,然后将手中的动作放至极柔,慢慢搭上了燕惜羽的伤处。
当先前隽遥突然离开的时候,燕惜羽察觉到身边温暖骤失,心中没由来得泛起了一阵慌乱,体内的痛楚更是感觉qiáng烈。而正当他被折磨得天地为之失色之际,一股温热的真力从自己的伤处缓缓流入。等到那真力在体内循环了两周,疼痛感渐渐减轻了之后,燕惜羽这才敢睁开眼睛。
见到qíng人脸上的表qíng放松了些许,隽遥非但没有收回自己的双手,反而连连催动内力在他的体内游走,希望能帮助燕惜羽抵御全部的苦难。
望着隽遥流露着的焦急目光,燕惜羽用力咬了咬嘴唇的内侧,任由淡淡的铁锈味暂且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腕部的疼痛感上分移了一些出来,然后嘴角微微扯动着,展出一点算得上是笑容的弧度,轻声开口道:“我没事了,别再làng费你的功力了。也许一会就不会痛了,你还是躺下休息吧。”
虽然燕惜羽本身没有习过武,不过自从他见过伯赏闻玗替连庭秋疗伤后,便认定了若是长时间往别人体内输送真力,会对施力者本身的身体产生极大的伤害。再加上此刻隽遥的脸色并不比窗户纸红润多少,这使得燕惜羽的心中不免又凭添了另一种疼痛的感觉。
听到燕惜羽这么说,隽遥确是收回了右手,不过下一刻他便抚上了燕惜羽发白的嘴唇,轻柔地往外翻了一下。看到那一排清晰的牙印,隽遥的眉间拧出了深深的皱褶:“咬破了嘴唇,待会儿可怎么吃药啊?你这么做,岂不是让我更难过?”
正说着,童尔端着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等隽遥接过药碗,尔后又递到了燕惜羽面前的时候,那股刺鼻的气味使得燕惜羽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隽遥在药方子里加了什么,竟使得那药闻上去腥味十足,比那在烈日下曝晒了三天的死鱼还要难闻。
隽遥见了燕惜羽的表qíng,以为他不愿服药,所以立刻劝道:“我见你疼得厉害,便下了味对去湿寒很有疗效的糙药,又生怕甘糙和它的药xing相冲,所以没有加进去调和。我知道这方子煎熬出来的味道不怎么好,今天你先忍着喝了,回头我再去查阅一下医书,看看能不能找出替代的糙药来。”
燕惜羽闻言,忍不住轻轻笑了。他也不是三岁稚童,还能不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吗?于是他就着白瓷碗口,屏住呼吸,把那药含进了嘴里。不过俗话说,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一尝之后燕惜羽才知道,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药更难入口的东西了。
只是,再难喝也得坚持下去。燕惜羽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将胃部翻腾的作呕感压了下去,把一满碗的汤药分成十几口吞咽入喉。好容易等到所有的药都落到了腹中,燕惜羽竟看见隽遥将那海碗送到了他自己的唇边,把碗底的残余都倒入了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