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你想要我画什么?”研好墨汁,铺上宣纸,燕惜羽抬头询问伯赏闻玗的意见。
伯赏闻玗慢慢靠近了燕惜羽,在的身边低声道:“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画一张你的自画像吧。”
听到伯赏闻玗提出了这个内容,燕惜羽原本正在取笔的右手突然顿了顿,他又一次抬眼看了看伯赏闻玗,却在接触到对方波澜不兴的目光时不自觉地闪开了。那双熟悉的凤目如同深邃的冷潭,令燕惜羽产生了一种不能正视的胆怯。
抽出一支上等láng毫,等笔夹吸饱了带有特殊清香的墨汁后,燕惜羽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或许是刚才外面的天气太过寒冷,燕惜羽总觉得手指过于僵硬,下笔的力度和笔锋的走向不易控制。所以第一张他只画了寥寥几笔之后便弃了。
换过新的白纸,燕惜羽尝试着将烦杂的心境平抚下来。作画时心浮气躁乃是大忌,只是燕惜羽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当他的眼角瞟见了近在咫尺的伯赏闻玗时,他总是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以至于他连着又弃了第二张。
这一次,燕惜羽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筠管,对着伯赏闻玗颔首而立道:“抱歉庄主,今晚我恐怕是作不出可以令人满意的作品了。”
伯赏闻玗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即是这样,我也不好再qiáng人所难。惜羽,我知道你明天就打算离开山庄,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打算歇下了。”
或许是没想过伯赏闻玗会出其不意地开口逐客,等燕惜羽听到这些话后竟有了一息的发楞。不过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声音柔和地说道:“那好吧,庄主,我这就告辞了。”
出得“麒麟阁”的门廊,燕惜羽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从黑色的夜空中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屋顶上,树枝上,平地上。
当燕惜羽闪身从院门出来的时候,他竟在大门口看见了一盏灯笼和一把油伞。隽遥面带微笑地走到了燕惜羽的身边,轻声道:“走吧,该回去了。”
柔和的烛火让燕惜羽在这漫天飞雪的夜晚感到了一丝的暖意,他轻笑着点点头,和隽遥肩头相依,向着“涧水阁”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车毅便来到了“涧水阁”,说是伯赏闻玗有些急务要处理,所以由他来送他们出庄。燕惜羽闻得此言后微微有些失望。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画像jiāo到了车毅的手里,让他转呈给伯赏闻玗。画纸上一名男子满面chūn色,站在一个落英缤纷的花树下,抬头欣赏着枝头上的娇蕊。
昨夜的那场大雪将整个山庄都覆盖在了一片圣洁的素尘之下,而头顶上的天空像是甩开了兼裳后上升了几许,一眼望去似乎离地面更加远了些。
内庄门口停了辆装备齐全的马车,但在它的边上却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隽遥看了看那人,举步向舆夫的位置走了过去,而那人也向着燕惜羽走了过来。当两人身形jiāo错的那一霎那,他们同时顿了顿,而后又一言不发地错开了。
燕惜羽见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略带欢喜的说道:“庄主,车毅说你有事不能来送行了,怎么现在……”
伯赏闻玗微微点了点头道:“本来是的,可我突然想起还有句话想要和你说,所以便抽空过来了。”
“什么话?”
伯赏闻玗的目光凝聚在燕惜羽的脸上,仿佛是要把这人深深地留在自己的眸中,片刻之后,他低声缓语道:“答应我,等你下次再回来,让我教你骑马,可好?”
燕惜羽不明白为什么伯赏闻玗会在这种场合下提出这个了不相属的要求,不过他还是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等到燕惜羽坐稳了之后,隽遥一扬手里的捶策,马车便离开了山庄。敦实的木轮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伯赏闻玗一语不发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等到整辆马车在视线中消失了之后,他阖上双目驻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去,迈着坚定而又缓慢的步伐走向了山庄的大门。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又一次飘起了雪花。漫天的散絮飞旋徘徊,似乎是在游戏人间,可最终它们还是落到了地面上,安静地躺在了各自的归属之处。
很快,山庄门口的车辙马迹和凌乱的脚印都被这飞舞的银白所覆盖,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