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赏闻玗尚未说完的话语突然变调,因为他看见原本应该静止不动的睫毛竟在此刻颤若筛糠,而先前平稳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些,连带着心跳加快,被褥下的手掌紧握成拳。这样的变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chuáng上之人已经醒了过来。
如果说堂堂“风衍山庄”的庄主和普通人一样见识浅薄,遇上这种qíng况要么当缩头乌guī,转身逃跑,要么发通脾气,以掩饰自身尴尬的话,那么伯赏闻玗的庄主之位也不会坐得如此安稳。
他见了燕惜羽反应后,非但没有否认自己刚才的话,反而把小臂撑在瓷枕边,半低下上半身,更是温柔地沉吟道:“惜羽,我知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没关系,其实那些话我原本打算等你醒后,找机会当着你的面再说一次的。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正好听我说完全部。不过,你若再不睁开眼睛,那我可就要继续吻你了,直到你愿意看我为止。”
听到这些类似无赖的bī迫,燕惜羽马上张开了双眸,带着些许的愠色瞪向了伯赏闻玗。而那个罪魁祸首却没有因为燕惜羽的注视而欢喜,反倒是微微蹙起了两道剑眉道:“我又让你讨厌了,是吗?似乎,从我们认识开始,我的所作所为都被你讨厌了,是吗?”
qíng深款款的叹息激起了燕惜羽心湖中的一丝波澜。他一直以为伯赏闻玗是气恼自己把他当成替身,伤了这人qiáng烈的自尊心,才会在除夕之夜惩罚似地qiáng吻了自己。随即,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好几天。
但是听完他现在的那些话后,燕惜羽又迷茫不已。难道这人真的是对自己有了爱恋之qíng?还是,这仅仅是因为这位有钱有势的“上位者”闲寂无聊,所以找自己来闹着玩?
燕惜羽的不言不语被伯赏闻玗看成了一种默认,使得他心中一沉。虽然他不奢望燕惜羽能对自己能有同样的感qíng。但却曾经认为,起码比起那些不认识的人,自己要离燕惜羽的心近一些。而如今看来,如果换成一个陌生人,燕惜羽或许还能对其展开笑颜。可是自己,却从没得到过他的笑容,有的只是那滴苦涩的泪水。
活了二十七年的伯赏闻玗从没像此刻感到无力和泄气,自己的长相注定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行同陌路”还要遥远。虽然刚才的那些话全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但是那个不愿睁开眼睛的人,是看不到里面包含的真心的。虽然自己已经一头栽进了网里,身绕千丝,无法自拔。可惜织网的人却毫不希罕捕获到了这只猎物。
只因,自己不是他要的那个!
从chuáng边站起,伯赏闻玗落寞一笑:“惜羽,你的心意我明白了。现在,我只希望你就当是完全没听见我今天所说的一切。就算你要讨厌我,也请继续留在山庄里讨厌。至少,能让我知道你过得衣食无忧。”
无奈转身,伯赏闻玗不得不承认这一仗自己输得很惨。但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原本一声不吭的燕惜羽轻轻地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只这像是不经意滑出唇齿间的三个字,一瞬间便点中了伯赏闻玗的周身大xué,使得他僵住了所有的动作。过了好一会,直到燕惜羽又吐出同样的淡如薄雾的三个字,伯赏闻玗这才回过神来。
带着半信半疑的神qíng,伯赏闻玗走回到chuáng边,看着双眼紧闭的燕惜羽问道:“惜羽,你问哪个为什么?”
燕惜羽吞咽了一下,用力抿了抿嘴唇:“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个深爱的人,你明明知道我因为你的容貌而对你有所偏颇,为什么你还会喜欢上我?”
听完这个问题,伯赏闻玗激动地握住了燕惜羽的双肩,如在黑暗中奔走许久之人看见了一豆灯光般难以把持住心中的欣喜,连声恳求道:“惜羽,睁开眼睛看着我,惜羽!”
睫毛颤抖犹似风中的残烛,燕惜羽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才撑起了薄薄的眼睑,藏匿着百感jiāo集的双眸直直地望向了那个满脸欢喜之人。
伯赏闻玗见燕惜羽终于心甘qíng愿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长长出了口气:“惜羽,感qíng就像是种慢xing毒药,一点一滴,无时无刻,慢慢渗进血里,透入骨中。等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占据了脚趾发肤,难以剔除。对我而言,这世上唯一的解药就是你。只是,倘若你不愿施加援手,我也死而无撼。”
“如果你定要我给出个喜欢你的理由,那我只能说,不为其他,就因是你,燕惜羽。一个既没有曲折感人的身世,也没有傲世独立的本领,最多会画几笔涂鸦,识得几个大字的普通人。燕惜羽的笑容,燕惜羽的悲伤,燕惜羽的温柔,燕惜羽的善良,燕惜羽的一切,我都喜欢。不光是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痴迷。痴迷到qíng根深种,痴迷到难以自控,痴迷到连舞出的剑花里都是你的影子。惜羽,惜羽,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