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流了一缸。
今天天气好,午后阳光照得人暖呼呼、懒洋洋的。
老王爷夫人一时兴起就把每天固定跑来「说教」的地点,由静心阁书房搬到静心阁外鲤鱼塘上的映月亭,还严正地qiáng迫被轰炸的对象不准跑。
一身华服的被害人王爷广宣,只好qiáng行克制着自己拼命想往亭外奔去的双脚,佯装出一脸「您说的都对」的神qíng,直勾勾地盯着在静心阁屋顶上三步一滑、五步一摔的小小人影。
广宣原本只是想转个头偷偷打呵欠,没想到耳边就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呼吸声,他敏锐地往发声处一看,一条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小小身形,也不打声招呼,居然就这么给他往天上蹦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到嫦娥,不过下一秒眼力很好的广宣就知道,这不要命的笨家伙绝对不是「天外飞仙」之流,看他那笨拙得叫人流冷汗的「死蛙翻肚落地法」,小贼的身手都比他qiáng百倍。
「……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也不替我们老的想想,人家定南王爷夫人都有七个金孙了,你是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们那个笑起来傻乎乎的广宁?你外表比他好,文采比他高,武功比他qiáng,甚至在外名声都比他好,他有本事娶三妻四妾一年生七个男娃,你难道没有……」
老王爷夫人一开口,教诲滔滔不绝犹如千军万马朝她儿子「淹」过去,全然不管自家儿子已经分神分得大汗小汗落满地。
「啊!」小家伙又摔了一次。
小心!小心!后面有个坑。
啊!怎么踩进去了,就说后面有个坑了。
「……你看你晓菁表妹,人不但美、身材棒到没得挑、气质又好,一切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不但时时到我这儿寒暄问暖,还纵容你拖延她的青chūn,女人一生只有一次二八年华,过了今年她就十七了,你还对她不闻不问,连她为你做的衣服也不穿,我要是你啊!早就把她娶回家了……真是不知道你的脑袋到底是在考虑什么,娶就娶,还有什么好想的?」
连珠pào般的训示努力展开快攻,都快一刻钟了还没有弹尽援绝的迹象。
「噫!」广宣又倒吸了口气,搞了半天吓得他起jī皮疙瘩的小家伙,是要拿纸鸢!?这种小事只要通报一声,从静心阁里头上去拿就好了,为什么要玩命呢?
别用拉的啊!慢慢解开就行了,用拉的会摔出去。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娘也不是要bī你,你如果看上哪家姑娘就说出来啊!娘会要人去探探……我们王府总不能迎进个家室不清白、地位不高尚的姑娘吧?人家都说『门当户对』,你总要想清楚才是,你自己不在意,外头的人还是会说话的……」
「以退为进」,兵法上奥妙的克敌秘诀,老王爷夫人使起来毫不费力,句句不重复,段段是真理,中间还不需要换气,长江、huáng河都不须靠边站。
「噢!」广宣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叫你不要用拉的你偏不听,又摔出去了吧!
稳住,稳住,幸好没跌死你,什么!?
你这笨蛋,不可以用拔的,你以为那是萝卜吗?
广宣紧握的拳头已经冒出汗来,他这个看的人比做的人还紧张万分。
「……不然你先把晓菁娶进门当正室,其它的娘就不管你了好吧!晓菁知书达礼,当王爷夫人绰绰有余,她也不会cha手你们男人家的事,你舅舅那边的势力也对你有助益,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是长男,娘不指望你难道要指望那个比你更难搞的广安吗?你也要为方儿想想,孩子总是需要娘的,不能因为玲娘死了,你就什么都不理,而且就算玲娘没死,她也只是小小的陪寝,方儿得要有正室撑着出去才不会被欺负……」
昨天威胁恐吓,今天说尽好话,软硬兼施轮番轰炸,就不信天下还有谁忍得住。
「唔!」广宣差点激动得站起来,不妙,左脚边的屋瓦有点松,重心最好是摆右脚,不然万一滑下来肯定跌死你这笨蛋。
还敢给我发开手,找东西用一只手找就好为什么两手全放开?
你是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是不是?
广宣心里气急败坏地不断咒骂着,等这笨到番地去的笨蛋下来,他非得想个办法让他永生难忘不可。
在屋顶上与缠成一团乱的长线搏斗是种恐怖的事,下头可没有安全网等着他,卓文君摸摸胸口,只有一张银票,刀子没带出来,身上连一把锐器都没有,耳边又有人一直高呼低喃的叨念,还有那一阵阵长吁短叹的配音,真叫他不心浮气燥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