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楼位于闹市中心,店面临街,看上去并不张扬。季然斥退了随行人员,只我们三个走过去,径直上楼坐在另一侧的花窗下。
从窗口看去,下边是一座幽静的院落,与后面的房屋连成一片。在如此繁华的地段能有这样大的院落,可见酒楼的主人家世定非一般。
众人坐下来,店小二紧跟着上了茶,上好的碧螺chūn,清香四溢。觉得这个味道有几分熟识,正待细想,却见店小二摆上了第四只杯子。抬眼看去,楼梯那边走过来一个人。青衣,白巾,一副书生打扮,文雅至极。
“来迟一步,还望各位见谅。”那人笑得如沐chūn风。
早该想到,与季然有私jiāo的,一直关照若紫的,又能在萧国权势了得,除了沈缘再无他人。
纷纷起身行礼,才又落座。
“沈大公子动作倒是快,才一会的功夫已换下了朝服,真是有心呢。”季然笑道。
“过来做东,总不好还是上朝时的装束,多年不见,季公子可好?”他轻轻浅浅地回着,顺手拿起了那白底青花瓷杯,样式虽简朴,纹络却jīng致得很。
“总还算说得过去,不比沈大公子的声名啊。”季然说着,同时也端起了杯。“看这套茶具,便知你可是越来越显风雅了。”他本也是世家子弟,这些闲来把玩的玩意又怎会不清楚?一看釉色花纹,便知道是正品了。
沈缘微微笑着,“茶具再jīng细,不过是盛水的器物,算不得什么。”
我心下一动,莫不是别有所指吧。他显然也注意到我qíng绪不定,却只是投过来一记高深莫测的眼光。我没有直接对上,只好也小啜一口茶水,才忆起之前总觉沈缘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原来便是这绿茶的气息。
“沈老板。”若紫细声唤道,言语中难掩忐忑。
见季然微笑着把他拉在怀里,沈缘莞尔道,“以后不必这样叫我了,有季家公子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紫脸颊微红,低头不出声。
这时候酒菜都端了上来,沈缘转向我,“笑非来到这边也有段日子了,我一直忙于政事竟没有好好招待过,真是失礼。这一杯,算是赔罪了。”
我只笑着说不敢当,第一杯酒不是冲着新来的使臣,反而是对身份暧昧的我,却不知他的用意在何处。
“笑非何德何能,能得公子这般看重?”我便也举起了杯,“这一杯,不如我们一起敬季大人,公子以为如何?”
沈缘笑容不改,“好。”
酒已下肚,季然开口道,“原来云大人还有这个雅号,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也叫你一声笑非呢?”
“当然。”我含笑以对,你们有什么事qíng迟早要讲,我自不必着急。
几轮寒暄过后,季然突然凑近了些,“笑非你可知道,方才我为什么说那句扶摇直上?”
“难道我要升官发财了?”
“不仅如此。”沈缘淡淡地附和着。
我看他一眼,心下已有所明了。
若紫小声说道,“笑非,你当真不打算回去了么?”
“回不回去,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回答。在哪里不都是别人的棋子?若紫不会了解,我却qíng愿他永远不需要了解到这些事qíng。
“你这次来,不仅为了白王爷,也为了笑非吧?”沈缘看向季然。
季然笑了笑,“沈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若要论功行赏,第一位自然是云大人。”
“我只是想知道,范城现在如何?”我突然开口。
“兵败时那人有随从掩护,竟被他跑掉了。不过,即便捉了回去,国主应该也不会处以极刑。”
我冷笑,白清远却不同于萧夜阑。难怪当日要我随范城一同出兵,原来一早就为今天做好了铺垫。白国朝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刚刚即位更是要安定人心,不好动范城,动我自然没什么大碍。只可惜白清远没有料到,在萧国他却是鞭长莫及。
“你为何不愿我回去?”我看向季然。
听他从容回答,“你回去是替范城受责罚,他要无罪开释了,哪里还有我的出头之日?”
本该暗下里计较的事qíng,季然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是个有趣之人呢。又看了看他怀里的若紫,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毕竟年轻,这点私心却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