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视而不见。身为奴婢,菲儿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撞开,接着有人扑向了chuáng边。
仲冉夏一抖,手中的帕子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那是个中年男子,腰身浑圆,满脸横ròu。她正狐疑着这是谁,就听见他大声gān嚎着:“菩萨保佑,我儿终于过了鬼门关!庆云寺十万两白银的香油钱,还好没白花……”
她眼皮一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不紧不慢地打断道:“爹。”
“自从你娘亲死后,我们两父女相依为命。若是你就这样去了,叫爹qíng何以堪?我仲尹年年积德祈福,就算有祸事也该报应在我身上……”
看他就要没完没了,仲冉夏暗叹着又叫了一声:“爹爹。”
仲尹终于是住了嘴,赤红着眼眸:“爹太高兴了,一时忘形。”
他转过头,怒容满脸:“昨天小姐醒了,为何不立刻来知会我?”
看菲儿秀丽的面容布满仓皇惊恐,仲冉夏还想从她身上套话,自然不会吝啬于给些小恩小惠,便主动维护道:“爹,是女儿让她别惊动您的。昨儿我醒来不久又睡过去了,jīng力不济,面色亦不好,让爹见了岂不是更心疼了?”
说到最后,她用上了以往偶尔向妈妈撒娇的语气,果然引得仲尹咧嘴大笑。
“不愧是我的好女儿,醒来还顾着爹爹。”
他端详片刻,见仲冉夏双眼红肿,面色憔悴,不由沉下了脸:“展俞锦怎么没留在这里陪你,这身边的人又是怎么伺候的?”
视线扫向脚边的菲儿,仲尹浓眉上挑,轻描淡写地道:“这婢女如此不尽心,女儿早该换下了。”
菲儿一听,瑟瑟发抖,眼圈微红,咬着唇更显楚楚可怜。
原来她那美相公叫展俞锦,仲冉夏没有看她,拉着仲尹的手娇声道:“相公身子不好,我让他回去歇息了。”
说罢,又皱眉怒斥道:“菲儿,把屋里的熏香通通给我撤了,那味道太浓,害我整夜没睡着。”
菲儿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不声不响地将墙角的香炉和剩余的香料都拿了出去。
仲尹奇了,乐呵呵地笑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熏香,还特意让爹从关外商贾手上花了几倍的价钱买回来的?”
仲冉夏一笑,含糊道:“闻得久,便有些腻了。”
仲尹不在意地笑笑,便开始询问她身子哪里还不慡利,要不要请大夫过府把脉云云。
仲冉夏一一答了,心下暗暗窃喜。
原先这身体的主人出身富裕家庭,身边的婢女又对她极为畏惧,xing子定然有些娇蛮任xing。加之小小的卧室里的东西只新不旧,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才出声让菲儿撤掉了熏香。
如此,显然是仲冉夏赌对了。
这正一心二用,暗自庆幸,忽然听仲尹不悦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身板瘦削,手不能抬肩不能挑。若不是女儿在街上一眼相中了那姓展,爹定要选个功夫厉害的,有事也能护住你。”
仲冉夏gān笑着,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没想到他女儿也是“外貌协会”,看上了展俞锦的容貌,一见钟qíng。然后,难道是两人二见倾心?
只是方才她在水盆中看清了自己的面容,眉目平凡,只勉qiáng算得上清秀,那展俞锦愿意入赘仲家,莫不是看中的是背后那家产钱财?
只是古代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典型的包办婚姻。这仲尹虽不喜展俞锦,却也顺着原先那“仲冉夏”的意思成全了两人,可见他对女儿的溺爱程度。
她心里一暖,倚着仲尹亲昵地说道:“爹,女儿这刚成亲便病倒了,可是还缺着什么礼数?虽说俞锦入府,也别让旁人笑话了去。”
他笑眯眯地道:“莫不是女儿chūn心萌动,这就急着想要跟那姓展的小子圆房了?”
仲冉夏唇边的笑容一僵,她这是叫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看她垂着头不说话,仲尹以为女儿家面皮薄,不好意思,也摸着胡子笑着,不再打趣她了:“姓展的父母双亡,家里没别的人。此次是来投奔远亲,谁知却是扑了个空。身染重病,盘缠又用尽了,若不是碰上我儿,早就一命呜呼,被人用糙席一卷,扔到了后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