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被她看得浑身一寒,顺便抖了两抖:“女施主,小僧的确说了,可对方会不会卖消息,全凭喜好……”
“我明白,试试又何妨?”她就不信,卖消息不就是为了赚钱,有人看见白花花的银两还会把买方推出去。
经验证明,现实是残酷的。
仲冉夏兴致高涨地独自出去,转眼面无表qíng地上车。小和尚双手合什,低声安慰道:“这九重楼的楼主xingqíng乖僻,喜欢时一文不给也可得到消息,厌恶的话纵使金山银山亦不看在眼内。”
她扭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远,忽然笑道:“小师傅长得如此讨喜,定能让那位掌柜的松口。”
看他面露难色,似是不愿,仲冉夏挑眉道:“平日我对小师傅如何?要不然,我还是让爹爹多送几个美貌热qíng的婢女去东厢,给小师傅解闷吧?”
明远他不怕别的,就怕那些不断缠上来的女子。他一个激灵,急忙点头道:“师傅说了,滴水之恩理当报答……女施主,婢女就不必了。”
仲冉夏含笑道:“也好,这两天爹爹正物色人选,我自会把人安排在别处……有劳小师傅了。”
小和尚泪汪汪地下了去,一副从容就义的神qíng惹得她不住偷笑。
看不上她仲家,总得给少林寺几分薄面吧?
如她所料,明远一脸吃惊地拿着封信函回来,显然没想到九重楼居然会接下他的请求。
仲冉夏乐呵呵地接过信,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会大老远把小和尚带出来?
想要知道一年前的真相,除了靠这样的渠道,别无他法。就算风莲和展俞锦这两个当事人愿意说,她也是不敢全信的。
这九重楼确实敬业,去掉形容词,字字珠玑,寥寥几句便说清了事qíng,问题就是——太过于简单了,细节全无。
原主人确实在展俞锦的授意下与风莲结盟,而后却反咬一口。累得这位前武林盟主重伤,落荒而逃,又在重要关头,对展俞锦下手。后者一时不察,或许看轻了她,便中招了。
这其中,却也记下了美相公夺得天凌府府主之位的经过。难不成古时做买卖,还有买一送一的好事?
仲冉夏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阖上信函时,手心里已被汗湿了。
天凌府,素来是qiáng者为王,败者为寇,全无兄弟父子之qíng。
展俞锦原是第三子,即是么子,却一反常态,十余年一直与二哥展俞齐jiāo好。后来府主之争,美相公先下手为qiáng,除掉了展俞齐,成了展家二公子,继而用计杀了前府主。
展俞翔也在风莲地协助之下,终于是伤了展俞锦。
代价是,他赔上了一条腿,风莲亦是伤重。
若非如此,原来的仲家小姐又怎样能伤了美相公?
仲冉夏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展俞齐”三字,jiāo好十余年的人,也不会手下留qíng么?那么她这个“假娘子”,美相公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
如果有一天展俞锦厌倦了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仲冉夏又看了一遍,把信函丢在水中,盯着纸上的字迹慢慢模糊直至消散。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自己是否该趁机倒戈,投靠展俞锦。与他为敌,实在举步艰难……
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掉,她怎能这么快就气馁?
若无其事地回到仲府,仲冉夏清早起来,这般折腾已有了些困倦。送走了明远,便直奔卧室。
却在西厢门前,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灰色的仆役棉袍,平板的脸孔,行动有些不便的腿脚。倚在门边,站没站姿,让钟管家见着又得一顿好训。
仲冉夏低笑着望了过去,问道:“这会不在院里做事,来此处作甚?”
来人看着她,许久才撇来脸:“此次行动,风莲已经将结果告知你了?”
“不错,”仲冉夏点头,含笑道:“我不介意,展大公子再说一次。”
展俞翔站直身,人皮面具虽然惟妙惟肖,却因为材料有限,继而表qíng有些微的僵硬。她看不出这人的神色,他的眼底却有种一抹若有所思的亮光一掠而过。
“没什么好说的,原来我从小住的秘密院落,到头来不过是天凌府一处暂时的居所,一个让兄弟相争的牢笼。真正的所在,也只有历代府主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