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没有像祁景言一样过多着墨于安迈尔的木讷、畏缩、自卑和沉默,他身上你能看到的东西比祁景言的安迈尔要少。如果说祁景言站在那里,动作很神态就足够让聪明人给他的角色做出一副速写的话,莫一笑的安迈尔,速写师也直能潦糙地写上“年轻、沉默、心理不健康”,然后是一串问号。
——但这不代表莫一笑的表现力不够。
事实上,他只是取了巧。不像是祁景言,需要用演技来塑造出年轻人苍白纤细的形象,莫一笑本身从年龄和身形上就更接近一个未成年的、可能会受到欺负的少年,他甚至不用在这儿花太多心思,只要掩饰掉出众的气质和容貌带来的独特魅力就好。
这其实是他占了便宜。
——当然,另一方面来说,祁景言的试镜已经足够出彩,莫一笑看了,很容易被带着走,那就落入下风了。这样讲,他又有着劣势。
不过青年自然不会选择别人的表演方法,他对自己理解剧qíng和人物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
导演说安迈尔——“安静、旁观者式的存在,是观众的代入。那么这个就算是被我赋予第一人格”,于是莫一笑选择了极简主义的演绎方法。
除了外形和姿态传达出来的简单信息,青年对于“安迈尔”甚至没有过多的表现,总体呈现出大片的留白和弱存在感。
因为他是观众的视角。
他不需要太多的个xing,qíng绪和反映。
他贯穿于整部电影,是主角,但同样也只是一抹脆弱得近乎不合理的剪影。
一次又一次的欺凌之下,他甚至没有什么过度的qíng绪反应,尽管整部影片的基调会是浅灰色的,但也只是浅灰色的。安迈尔在被欺负的时候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崩溃大哭或者愤怒尖叫?
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元素,对于一部文艺片来说实属正常。
安迈尔不是别人,他是“你”,在注视着这个看起来乌托邦一般的、jīng神力者最后的庇护所当中发生的一切的“你”。
所以安迈尔被欺负和伤害的时候,影片不会去讲他的内心和反应,这些东西是要“你”自己在自己心里去找的。
直到另一个“安迈尔”出现之前,这个形象都会是近乎不合理的沉默和安静,电影和导演都不会让qíng节中出现安迈尔的反抗、哭泣或者痛苦的内心。他就只是呈现者。直到内心身为“守护者”,或者说“破坏者”的另一个“安迈尔”醒来,他的视角和观众出现局部的脱离的时候,这个人物才真正染上颜色。
祁景言表现的是安迈尔这个人。
而莫一笑在表现的是一个视角。
这其实说不了谁高谁低,只是不同的诠释主题。
而且因为外形的限制祁景言必须用表现去说服观众,莫一笑却不需要——一点将jīng致外貌掩盖住的妆容再加上收敛了的气场就足够让人信服他的年纪和瘦弱纤细无存在感的定位。
都很jīng彩。卡尔·艾伯特又是幸福又是苦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就在这时,莫一笑——或者说安迈尔,从简单地日常动作表现中停了下来。
“……”
他似乎突然看到了什么,近乎无机质的眼睛紧紧地锁住了某个方向,就好像一只盘旋在天际、盯准了猎物的秃鹰。
那个眼神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执拗和隐藏在平静下的暗cháo汹涌。
年轻人微微舔唇,然后就无声地笑起来,短暂,细微的笑弧从唇角倏然掠过,然后固定成一个僵硬的角度。
而他的眼睛里的那种有些过分亮的光也伴随着简单地翻卷嘴唇的动作明显起来。
“斯蒂芬。”——青年随便起了一个名字。
他凝视着虚空中某个“人物”,脸上带着一种仿佛依旧很平常的木讷感。
但卡尔·艾伯特的眼睛却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莫一笑!
他竟然真的敢!就这样做了!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就是属于安迈尔的平静内敛略带木讷,但仔细地、仔细地去看他的眉目,去看他嘴角似乎压制不住的一点神经质的抽动,你会感觉到这个“安迈尔”的违和。
……他已经不是那个幽灵一样纸片一样的安迈尔了。
这是找到了猎物而觉醒的“安迈尔”。他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