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不似隆冬,衣物轻薄了许多,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她依稀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近在咫尺,沉稳而规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她心口莫名地紧张起来,使劲地往回抽手却被他牢牢钳制。
严烨的神色迷迷滂滂,昏暗的烛火映衬下,他的眼中似乎闪动着莫名的光,他看着她,声音清冷微凉,喉头却又轻微地颤动,他说:“臣心中,爱慕娘娘已久。”
臣心中,爱慕娘娘已久。
本就混沌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猛地缩回手,她对他所思所想浑然不明,她只记得他曾花言巧语欺骗她的感qíng,曾毫不留qíng地看她死去,听见他没由来地说出这么句话,自然而然以为又是他的yīn谋诡计。
人就是这样,心中对他已经定了xing,憎恶便到了骨子里,拔不出抽不净,永远也无法再jiāo托信赖。
严烨玩儿这样的把戏,若换作旁的姑娘,恐怕早就招架不住对他投怀送抱。然而她不同,她曾从云端跌落,零落成泥,且这一切都拜他所赐!他以为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懂得虚qíng假意么?陆妍笙心中不住冷笑,面上却端出一副娇羞的神态,如盛chūn的花儿,绽放到极致,诱人,美丽,待人采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娇脆柔婉,刻意别过头望向旁出,嘴里说:“从前我只以为天底下最谨言慎行的便是厂公,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呢。”
她的转变突如其来,生硬至极,然而仍旧教他心驰神往。他知道她捏住了他的七寸,这是大忌,稍不留神便要在她手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对她没有丝毫的抗拒力,万幸理智尚存,他提醒自己不可乱了方寸。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颔,将她的头正对他,目光对上她的眼,半眯着眸子略带一丝探究。
严烨阅人无数,真qíng假意一眼便知分晓,他在她面上细打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带着些微病态的迷离,他蹙起眉,那一瞬间竟不敢再深看,只移开了目光将她孱弱的双肩嵌入怀里。
陆妍笙的身体有顷刻的僵硬,她咬紧了下唇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他的手抚过她披散的长发。他身上有浓郁的沉香气味,吸入肺腑教她脑子发胀,她脑子里嗡嗡的,双手鬼使神差地伸出去,轻柔地揽住他的肩。
月儿爬上了树梢,光华在淮河上倾洒下来,是一片澄汪汪的冰白,流动的淮河水带出潺潺水声,那一刻静谧得教人叹息。
他抱着她,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手握大权以及复仇的快感截然不同,是一种温qíng的美好,似乎圆满了某种缺憾。
他抚着她头顶的发,声音出口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再过不长时日,或许会发生些大事,你别怕,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地在后宫待着就成。”
妍笙听见他这么说,心头愈发肯定了那个猜测。她在他怀里半眯起眼,试探道,“严烨,上次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么?”
她声音柔媚温婉,几乎要卸去他所有防备。然而严烨终究是严烨,他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理智比qíng感更教人警惕,只不动声色低声道,“我不记得了,是什么?”
陆妍笙抬起头看向他,“厂公可有不臣之心?”?
☆、杀心初现
? 陆妍笙问:“厂公可有不臣之心?”
严烨搂着她,眸光渊渊望着窗外的淮河水。她说不臣之心,他却并不是臣。当年李氏乱贼bī宫,下令诛杀尽大胤皇室,他是万俟家存世的唯一血脉。前几百年他的父辈没能做成的事落到了他身上,如今大梁气数已尽,是天赐的良机。
皇帝半死不活,李家中唯一可忌惮的便是瑞王,他挑起文武两党之争,正是借陆元庆的手牵制李泽。他只需坐山观虎斗,捡漏子的机会多的是,找准时机,给汉南一个兴兵伐梁的由头,将大梁的这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欠下的债终归要一一还回来,这帮子梁朝的梁人一个也别想有好果子。
他的眼帘掩下去,jiāo错的眼睫掩映下只能觑见眸中的一丝幽光,yīn森骇人。严烨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柔顺的发,薄唇抵着她的头顶说,“知道的太多并没多大好处,你放心,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为你打算。”
陆妍笙蹙起眉,如今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上一世文宗帝的死,陆家的消亡,全是严烨棋盘上的局。若是她猜得没错,他下一步要做的便是从瑞王手中夺过虎符,那时的锦衣卫已经全在东厂囊中,汉南也已有异动,可惜她却已经进了冷宫,根本没有任何jīng力去思考那些年来的所有事,如今细想来,每桩事串联在一起便是一个天大的yīn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