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及此处,田晨曦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又道,“那时我才十六岁,正是天真的年纪,自然是吓坏了,我原想跪下来求皇上原谅,却因衣物太繁重,在雪地里跌了个跟头沾了一身白皑皑的雪,láng狈得可笑……”说罢她低低笑了起来,感慨道,“皇上啊,他是这天下间最风流潇洒的男子,从那日起,我便晓得自己再没有退路,他是我的夫君,亦是这宫中所有女人的夫君啊……”
“……”南泱被她话语中的凄楚所触动,心头蓦地便升起了一股悲凉与同qíng,望着她沉声道,“可是皇上待你与她们不同,他心头是有你的。”
“……”田晨曦面上的笑容苦涩悲酸,嘲道,“从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也以为他待我会不同,我明晓得他是那样薄qíng的男子,却仍旧天真地以为他心中会待我不同!”微微一顿,田晨曦深吸口气,眼中的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只是,那日翡棠阁中,他的不信与绝qíng却教我明白——他终究只是皇上,而不是我的夫君,我终究只是他的臣妾,却不是他的妻……他待我好,只是因为他愿意宠我罢了,而并非因为喜欢我爱我……”
南泱心头一酸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直视田晨曦眼中的悲哀,她方才所言,皆是表明此时自己的一副心肠俱已冷了个透彻,她还能劝些什么呢?不过枉然。
霎时间,南泱只觉心中有万般滋味无以言表,难受得厉害。
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尔有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亦打在田晨曦印着伤痕的面颊,衬得她的面容愈加惨白悲切,一如她伤痕累累的心。
田晨曦一阵沉吟,复又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泱,声音极是轻柔,“南泱,我同你相jiāo的时日不多,却很是投缘,虽然,我晓得你起初拉拢我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感受得出,你确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说罢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才又续道,“无论如何,谢谢你。”
南泱鼻头更酸,眼中的泪流得更厉害,心中悲恨jiāo加,那qíng感几乎将她淹没,她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却字字诛心,“今次江璃蓉害你到如此境地,我必叫她永不翻身!”
田晨曦闻言却只是一笑,又朝她行了个佛礼,手中的佛珠泛着几丝幽幽的光泽,接着方又旋过身子,在木雕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不再开口。
南泱又望着她的背影良久,终是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晨曦斩断了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可这后宫的尔虞我诈翻云覆雨,何时才是个尽头呢?或许,永远没有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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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暂安
田晨曦离宫之日仍旧是艳阳天,她眉眼之间淡漠平和,仿佛是真的了断了一切牵挂。
失宠的嫔妃是没有资格从陌阳皇宫的政正宫门进出的,是以,荣宠一时的田晨曦离开时,也是走的侧门。
南泱定定地立在窄小的侧宫门前,耳中传来嘀嗒的马蹄混着车轮转动的声响,那辆载着无数痴恨纠缠的马车便渐行渐远了,孤零零的。
明溪上前扶过她的手,沉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吧。”
“……”南泱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艳阳,和翡棠阁中皇帝伤透田晨曦的日子一般无二,不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来,“她曾说,已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阳光,今后在昭慈寺,她定能时常看到了吧。”
明溪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柔声道,“一定能的。”
南泱低低叹出一口气,脑中又记起了另一桩事来,又朝明溪问道,“皇上处置黎妃的旨意什么时候能下来?”
明溪应她,“回娘娘,奴婢方才见江路德端着绫锦往翰瑄宫的方向去了。”
闻言,她挑起一抹冷笑,“那咱们可得去凑份儿热闹。”
翰瑄宫的宫门仍旧紧闭,寂寞梧桐飘下片片枯零的落叶,满院的清秋尽锁,道不出的凄清寂寥。
今日的黎妃格外美丽。
她周身雍容,妆容jīng致冶艳,一袭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将她端庄的芙蓉面衬得尤为可人,她面无表qíng地坐在高位上头,伸手端起桌上的粉彩花蝶纹茶盏,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