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距大亭还有五十步远的时候,便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来,挺拔得像是一棵青松,玄色的披风在风中微微地扬起一角,南泱远远地望见了,不禁有些微讶,心道这人平素里都好“压轴登场”这一口,这回怎么那么早便来了。
转过一个回廊的弯角,那人便直挺挺地立在了身前,身后的一众宫人早已跪伏在了地上,南泱垂着臻首不想看他,敛下眼屈膝沉声道,“臣妾参见皇上。”
万皓冉的身量颀长,足足高出南泱一个头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平身。”
“谢皇上。”南泱垂着头,又淡淡道,“外头风大,臣妾先带澍人皇子进去了。”说罢站起了身子绕过他直直往前走。
她一副对他躲之不及的模样,教他心头升起股子不快来,伸手就一把捉住南泱的胳膊,眼中的神色有些yīn冷,“朕许你进去了么?”
南泱身形一顿,手臂上的那只手力道极大,握得她整个胳膊都有些痛,她的面上仍旧淡漠得像是死水,回过身子,恭恭敬敬道,“臣妾要带皇子进亭子里去,还望皇上恩准。”
恩准?
无名火蓦地窜起,因为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和脸上那副同他划清界限的神qíng,万皓冉气得发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朕不恩准呢?”
眸子终于抬了起来,南泱有些无奈,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这个点儿四处都是人,拉拉扯扯总归不好,况且这尊大佛跟这儿杵着,怕是没人敢进去了,便道,“那臣妾不进去就是了,这人来人往的,皇上您先放手。”
万皓冉抬眼朝四下里望了望,时候也不算早了,远处已远远能瞧见些着官服的朝臣,微微蹙眉,也不再说话,只拉着南泱便往门口带,南泱没料到这人脚下的步子会突然懂,身形一个不稳,猝不及防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他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馨香的身子朝自己扑了过来,双臂下意识地张开将她稳稳接住,睨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这人来人往的,爱妃不必急着投怀送抱。”
周遭的众人将这一幕看尽眼中,不禁感叹,皇上同娘娘真是恩爱啊恩爱。
南泱一卡,瞬间有些yù哭无泪,连忙从他怀里站直身子,整了整仪容,面上有些恼色却又不好发作,只屈膝闷闷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她的模样有些小憋屈,万皓冉的眸子里头噙着一丝笑意,顿觉心qíng大好,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拉过南泱便踏进了龙泽亭。
皇长子的满月酒是也算皇室的家宴,总不过先客套几句,什么“澍人皇子前途无可限量”,“长皇子将来一定是我朝一代栋梁”云云,接着再吃吃喝喝,观赏些取乐的助兴歌舞,并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南泱坐在万皓冉左方下首的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朝外先张望上几眼,暗忖着时辰差不多了。
心头愈发不是滋味儿起来。
没多时,外头便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qíng,龙泽亭里头的臣子嫔妃们也听见了外头的响动,皆是疑惑,皇帝高坐在上位,蹙眉将江路德招来,道,“外头闹得慌,怎么了?”
江路德猫着腰道,“回皇上,奴才不知。”
“……”他指了指亭外,“去看看。”
“是。”
明溪为她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她的雨花瓷碗里,南泱执筷夹起来放进嘴里,分明能甜进人心坎儿的味道,却教她嚼出了杏仁儿的苦涩。
少顷,江路德猫着腰杆儿进了亭子,行至万姓皇帝身侧,恭恭敬敬地俯身道,“回皇上,外头不知是何人放了荷花灯,在寒波湖上飘了一大片儿,好看极了。”
万皓冉的眉宇微微蹙起,眸子里却浮起几丝兴味来,“哦?朕许久未曾见过那玩意儿了,还飘了一大片儿?看看去。”
说罢便站起了身子,朝亭外走去,众人见他起身自然不敢再坐着,纷纷跟在身后出了亭子大门儿。南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起身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深沉的夜色之中,寒波湖上头飘着数以百计的荷花灯,粉色的花灯在湖面上漂浮,花心的烛火几乎要将整个湖面都给照亮,多雨之后的夜,月亮遥遥地挂在天际,月华如水倾泻下来,同荷花灯的烛火遥相辉映,美得像是仙境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