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织锦宫,南泱却没了胃口,只胡乱塞了几块绿豆苏便算用过了晚膳,夜里比白天凉慡许多,倒是令她的心qíng难得的有了几分好转,竟生出了几分饮酒的雅兴,将巧前些时日凝锦斋送来了一坛上好的桂花酿,正派上了用场。
南泱望了望如墨的夜色,面上浮起一丝笑,朝明溪道,“明溪,你替我灌一壶桂花酿。”
“是。”明溪应声,便拿了酒斗,从坛子里将桂花酿灌入了酒壶。
她从明溪手中接过桂花酿,接着道,“夜里替我留一扇门就好,切记莫要跟着我。”说罢,便携着酒壶一阵小跑,拉开了织锦宫的大门,一阵夜风chuī来,凌乱了她长长的青丝。
“娘娘!”明溪追了几步,忧心忡忡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
湖蓝间白的身影头也不回,唯有远远的一道清丽的女子声线被夜风捎来——“切记莫要跟着我!”
明溪的眉头蹙起,连忙朝着一旁的两个小太监吩咐道,“去,跟着娘娘,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就这一次吧。
让她尽qíng地用姚敏敏的身份醉一场,醉过之后,她又会做回前皇后,做回那个曾叱咤风云的南家大小姐。
南泱对自己说。
大万皇宫里头,有许多分外美丽的去处,其中之一,便是龙泽亭西南方的石榴林。
在魂穿到南泱身上之前,姚敏敏一直是个爱好旅游爱好美景爱好大自然的少年,是以,要在这个皇宫里头寻得一处喝酒的好地方,对她而言并不是件难事,而她寻见的这处地方,正是这片火红喜庆的石榴林。
南泱一面喝着香醇甘甜的桂花酿,一面一头钻入了石榴花遍开的林子,方才夜风chuī着还未觉着有醉意,此时入了石榴林,一阵酒意便上了头,她只觉得脑子一阵晕乎乎地旋,便就着一处石榴树靠着,坐在了树下。
“前皇后,我佩服你……”她低低地呢喃道,又扬了扬脖子灌了一口酒,复又继续自言自语,“南泱,我佩服你……姚敏敏,我也佩服你……不、不对,不是你,是我自己,我自己……”
“我是南泱,还是姚敏敏……是南泱,还是姚敏敏……”忽地,一个奇怪的问题侵袭了她已然晕得厉害的脑子,她摇着头不停地想着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急得厉害了,竟憋出了两行泪珠子,她猛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脚下几个踉跄,终究是艰难地站稳了。
方此时,被乌云遮蔽了许久的明月终于羞答答地露了脸,她抬起头,朝着头顶上方的月亮露出一个傻笑。
……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朝着石榴林的方向传了过来,一个一身素白袍子的颀长身影立在了石榴林外,骨节修长gān净的右手提着一盏明huáng灯笼。
来人英挺的眉宇微蹙,手中的灯笼朝上提了提,清寒的眸子里头映入了一个湖蓝间白的身影,在漫天火红的石榴林中显得异常突兀。
他左眉微微一挑,朝着那抹素色身影缓缓地走了过去。
夜里独自在宫中散步,这种富有着浓烈诗意的事qíng,并不是一个白天里日理万机夜里还要广施雨露的皇帝会gān得出的。
然而,万皓冉斯人,他并不是一般的皇帝,而是一个喜欢风雅之事的皇帝,一个喜欢半夜提着灯笼在自家大花园儿里溜达的皇帝。
是以,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提着灯笼,在石榴林中偶遇前皇后这种事,他亦做得出,且还做成了。
待走得近了,自然看得比方才更清楚,万皓冉的冷冽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人沐浴在月色下的jīng致五官,以及腮边淡淡浅浅的泪痕。
细碎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引起南泱的丝毫注意,她又是一个仰头,将壶中甘甜的桂花酿一饮而尽,随后便将酒壶丢在了地上。
皇帝比夜色还深沉的眼瞳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说道,“你醉了。”
“哦,是皇上啊。”似乎是丝毫不惊讶不速之客的到来,南泱的眼风儿动了动,扫了一眼那人,很是严肃正经地摇头,“笙嫔宫里的桂花酿,是有些醉人,但是我真的没有醉。”
“……”他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qíng,只沉声又重复了一句,“你醉了。”
“真的没有。”她心头隐隐地觉着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却又记不起来,只扬起倔qiáng的面容,略微迷离的双眸望向立在身前的人,qiáng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