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觉得古怪,压着声音问她:“怎么了么?长公主同娘娘说了些什么?”
她侧目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众人,有跟从她自梁国来的,也有入大胤之后内宫监分来的。不知根底的人信不过,许多话不能此时说,她只是摇头,决定另待时机再同宁毓细谈,口里因道没什么,“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qíng,闺房里的闲谈罢了。”
宁毓半信半疑,琢磨了一瞬回过味来,也不再发问了,只沉声应个是随着她往前走。
大胤宫中栽种了柳树,阳chūn布德泽,时值早chūn,柳树抽了新芽。虽暂未得见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盛景,也足以彰显出蓬勃生机了。沉锦一面观望一面朝前徐行,仰头看柳树的高顶,一张脸全然地bào露在日光下,温暖和煦。
又是一道回转,她提步走过去,将好同另一行人不期而遇。她抬眸去看,只见领头的人一身阔袖冕服,握串珠手件,檀木珠圆润而光滑,一颗颗在那如玉的指尖依次徘徊过去,他走在太阳底下,仿佛能发光似的璀璨。
今上这时也抬起眼,一眼瞧见面目怔忡的皇后,神qíng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仿佛是意料之中。
皇帝缓缓朝皇后而去,日影微移,投落在他重台舃前的青砖上,像流转的华光。皇后微微垂下头,领着一众宫人朝他福膝,柔顺道:“参见君上。”
他请她平身,她言谢直立起来。陈高心头略琢磨,今上一贯喜欢同皇后独处,自然不能留着一群不相gān的人碍眼。他在一旁朝宫女内监们递个眼色,诸宫人复静谧无声地退了下去。
知道了那样的事,沉锦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的心qíng来面对他。她觉得自己是厌恶他的,并且绝非一点半点,而是深入骨头fèng。她觉得疲累,暂时没有jīng力同他斗智斗勇,此时甚至连说句话都不想,敛裙欠身道,“君上,臣妾有些累,想先回宫休息。”
他闻言缓缓点头,应好,“朕送皇后回去。”说完拂袖一比,颇有几分君子的姿态,朝她道:“皇后请。”
这个举动有些出乎她意料,沉锦心头皱眉,也不搭理他,只转过身径自往前走。既然他想送,那就让他送吧,毕竟整个大胤宫都是他慕容弋的,她也没道理拦着不是。
皇后在前头走,今上在后头跟,委实不成体统。二人所经之处,引得众宫人纷纷侧目,面面相觑。
她脚下大步流星,有种想要将他远远抛下的意味,裙摆上的玉珏相撞叮当作响,清脆而悦耳。然而今上人高腿长,一步抵得上她好几步,于是她在前方气喘吁吁,他跟在后方缓步从容,qíng形变得有几分滑稽。
忽然chuī起一阵风,她耳后的黑发飞扬起来,从他的面颊扫过去,极淡雅的清香,在鼻尖转瞬即逝。
他蓦地伸手将沉锦拉住了,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回过头来,语气不善:“君上怎么了?”
慕容弋也不说话,只是眸子定定望着她。她被看得有些发窘,他却缓缓俯下了身子朝她凑过来。沉锦骤然慌乱,出于本能地想要往后退,然而手臂被他紧紧握着,宽厚有力的指掌,教她动弹不得。
“君上……”她呼吸都一滞,眸光闪动,刚要说话,却见他伸出手,从她的头顶上拂落了一片青绿的玉兰树叶。
☆、第二十七章
眼睁睁看着他替她拂落一片树叶,她有些窘迫。暗道自己果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方才那瞬间居然还以为他要……脑子里蓦地又想起了那日的吻,她感到手心里都泌出细汗,双颊也泛热,不禁暗啐自己简直是没出息。
今上垂眸看她,面色淡漠,“听说皇后让陈高把你的赍牌给剔了?”
她别过脸,微微颔首说是,目光望着别处朝他解释:“臣妾的风寒一直不见大好,抱恙在身,不便侍寝。”
他向她走近几步,眸子微微眯起,寒声道:“从许久前朕便听皇后说自己有病,可见太医所那帮人不怎么中用,区区风寒之症拖了这么长日子也没让你痊愈,都该好好治罪。”
他上前来,bī得她后退三步,听他说要治太医的罪,她有些慌了,抬起头来直直看他,勉qiáng笑笑:“其实也不关太医的事,臣妾打小身子就不好,小病小痛也能折腾上数日,慢慢儿将养就是了。”
他眼底隐隐笼着一丝冷霜,哦一声勾起个轻笑,朝她渐渐bī近,“再高明的医术也只能医治人的身子,只怕皇后得的是心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