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林坐下来,却并不移开渐渐变的温热的目光,好似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好事一般。
是她。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这么早就见到了她,上一世她是他费尽心思求娶而来的正妻,上一世她跟着他其实没有过多少好日子,至少他从来没有真心待过她,而她却是一心一意的待着她,哪怕最后穷困潦倒她也是不离不弃。
到底是他负了她,也怪她愚蠢,怎么就没看透他的丑陋面目呢?
一时恍惚起来看到了他和她在刑场上的qíng景,她本可以不死的,毕竟她是长孙恤最疼爱的侄女。
可她,那个蠢货~
蒋林露出一个苦涩的带着无限悔恨的笑容,在鹤襄看来,他是在对自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神却渺远起来,鹤襄犹豫再三终是拿起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在碰到了他冰凉光滑的衣料时,蒋林转头忽然转头说到:“傻子~”
鹤襄立时收回了那只手,已经九岁的她已然知晓了一些男女授受不亲之论,虽说他看起来和家里的几个哥哥一般大,可是他却比他们多了些难以靠近之感。
鹤襄yù走,忽听身后他的声音传来,似梦呓一般叫道:“遥遥。”
鹤襄驻足,遥是她的字,只有家中人与亲近的姐妹知晓,眼前此人怎会知晓?
他明明还是个小少年,却和其他这般大的少年极不相同,冷静的不像话。
鹤襄看了他半天,他竟都没动,任由鹤襄看着。
鹤襄开口:“你怎么知晓?”
蒋林定定看着她柔柔笑道:“因为,我喜欢,遥,此一字。”
说罢便起身走到她身侧,伸出手摸了摸她茸茸的头顶,她如今也是低了他一头,那时也是。蒋林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说到:“我觉得你甚为眼熟,方才细细想了想,想起来,你和我要娶的夫人生的一模一样。”
鹤襄惊恐的跳开,一时怔住,虽说如今世风开放,可鹤襄也从未见过似他这么孟làng之举动。
蒋林将胸前长发向后拨去,看着鹤襄那模样笑意更盛,语气越发轻松起来,又道:“只是你应该多吃一些,还是太瘦了。”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就在鹤襄以为他走了的时候又转过身来说到:“一定要好生等我,你,只能是我蒋林的夫人!”
鹤襄忍不住喊了一句:“难不成你是有病?”
蒋林转过身去笑起来,这一世他可要好生待她。
上一世他用尽心机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一世他也要用尽心机,看看到底是谁不得好死?这雍王,确非贤人,也绝非可依之良枝。
*
宴席开始后半刻,王妃便离席而退。邀了匆匆而来平王妃纪纯如一同至紫薇院叙话,席间之众甚少知晓平王妃与雍王妃竟如此之好。
二人方至紫薇院中,进了内堂,两人便屏退了左右。
沉默半晌,纪纯如开口道:“锦暄,你可还好?”
原来这雍王妃便是陈锦暄。
陈锦暄闻言淡淡笑了笑道:“好与不好都是一般。”
听她语气大有万念俱灰之意,纯如有些担忧,知她与那位沈公子qíng意深重,可如今,毕竟她已经嫁给了雍王。
纯如还是打算劝她一劝,只听锦暄又说到:“如今觉得活着没甚意义。一日一日的,不知为何而活?”
纯如心中一紧,她这是有些轻生的念头,思虑一番方言到:“咱们两个一般大,我却也不知人为何要活着,只是还在靖北之时,曾亲眼见到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已经奄奄一息了的一个小兵,那时,他身上已经中了四箭,我想若是我,还不如躺在那里等着死算了。可后来想活着虽艰难痛苦,可他还是活了下来,我那时也不知为何,只是近年来越发有些感悟。想来这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活着有痛苦或有无趣,但我想活着的缘由就是为了活下去,以便去寻这缘由。也想妹妹去寻一寻你的缘由。”
外间秋风浓盛,时有大风顺着门窗投了进来,珠帘叮咚响着,锦暄抬起头向外间看去,夜幕早已降临,外间在灯笼的映照下有些昏蒙,屋内灯下她惨淡的笑容有些渗人。
锦暄心已如死灰,哪里还有当日的半分灵动活泼,只听她慢慢说到:“姐姐放心,我也只是这般说一说,哪里能真的说死就死呢?”
纯如握住她的手:“嗯,我知道妹妹不会做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