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不清息衍了。若是说他有所图,现如今追魂之术已成,他还留着她做甚。若是他想利用她的身份做些什么,且不说她现在回雁国还是否有人愿意认回她,她现在已是行尸、是异类,息衍如此劳神劳力,实在是令人费解。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尔寅姑娘已经在小厨房待了好一阵了。庄意映问道:“还有客人未到吗?”
息衍摇了摇头。
庄意映瞧着满满一桌的小食,忽的反应过来,瞪眼道:“你是不是同蓬老和尔寅姑娘说什么了?”
息衍拿起茶杯,遮挡住嘴角的笑意,道:“顺口一提罢了。”
待蓬老和尔寅姑娘姗姗来迟,庄意映瞧着息衍微弯的眉眼不顺眼的很,但也不好拂了尔寅姑娘的美意,这些修士早都辟谷,无需进食,这一大桌子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只好将桌上糕点如数食尽。
蓬老入座后不久,息衍便被神色焦急的小修士叫走了,只余庄意映一人顶着四道堪称慈爱的目光,喝粥都喝得不甚顺溜。
待她好不容易吃光桌上摞成小山的小食,日头都快行至正中了。
庄意映整个人沐浴在晨间的阳光里,她左手拿着息衍给她带的东西,右手拎着尔寅姑娘塞给她的食盒,怀中还揣着蓬老叫她读的书,一步三晃的走下山去。
庄意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们对她的善意,可是她的眼前却总是浮现起那红衣小姑娘的笑容来,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她越觉出他们的好,越觉得如鲠在喉。
庄意映提心吊胆的走了一路,回到自己的小安然居,仔细的关好了门窗。那偷听之人也许还在跟着她,只是他在她独自下山时都未做什么,她估摸着他现在还不想杀她,是时机不到么?
她打开了息衍给她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红裙。
庄意映愕然的将红裙拿起,红锦上缀着暗纹,好看的紧。她将衣裳向身上比了比,尺寸刚刚好。
虽然她现在还是少女的样貌,但是在融了两缕残魂后,身量拔高了不少,息衍此时送来衣服,当真贴心的很。
庄意映将衣服放到一边,歪头查看那盒子。息衍一大早特意来籁峰一趟,肯定不单单只是来送件衣裳。
庄意映从小摸过的天栾阁的奇yín巧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在这盒子上摸索了一阵,很快便找到了暗处的机关。
庄意映将那机关拨开,暗格弹出,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隐气符。
她拿起一张端详着,心qíng复杂。
息衍这是何意?若是有了隐气符,她便可悄无声息的离开枕流台,在外面遇到修士也不怕被识破身份,他这是默许她离开?
可是,他刚刚红着眼不愿她离开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真是别扭的很!
庄意映瞧着符纸上青隽刚劲的笔迹,皱起眉,这与青厌给她的隐气符字迹不同,难不成,这隐气符竟是息衍制得么?
籁峰寂静的很,只有偶尔的鸟鸣声。庄意映坐在书案前,摊开了一张白纸,执了笔,手一颤,一滴墨落在纸上化开。
最近的事qíng繁多且杂乱,她得捋一捋。
庄意映将她醒来之后的事qíng一条一条的列下,她垂下头,半晌,想起了息衍的那句“补你魂魄、送你回家”,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息衍要趁着紫英榜角逐将她带离枕流台,一路补全魂魄,然后便会送她回家吗?这隐气符应该是留给她在路上用的罢。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的魂魄锁在枕流台?她的小尖刀又为何会在他的chuáng底?
日光铺在书案上的宣纸上,墨字落在白纸,上面“回家”二字刺目得很。
庄意映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两个字,对于回家,她现在,胆怯的很。
今日是chūn光明媚的好天气,庄意映揉了那宣纸,伸了个懒腰,决定四处走走。
空气中带着牡丹花的甜香气,鬼使神差的,她将那红裙换上了。
庄意映走到安然居旁的小泉,瞧着自己的倒影,真真陌生的很。
少女身量欣长,红锦绫纹罗衫裙愈发衬得她章采绮丽,裙角在微风中轻轻翻飞,似在风中摇曳燃烧的火焰。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姑娘在此顾影自怜,可是因你的qíng郎未来赴约?”
庄意映陡然回头,“谁?!”
那男子躲也未躲,就坦坦dàngdàng的站着,含笑望着庄意映。庄意映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双刀上,道:“阁下是何人?来我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