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书琴走出这个院子,沈嘉禾就听到沈丞相压低着声音,轻声问道:“药都吃了?小姐可好些了么?”
书琴叹了口气道:“药是都吃了,可小姐她……唉,丞相您还是去看看吧。”
沈嘉禾听到脚步声,连忙闭起了眼,装作刚刚入眠却不太/安稳的模样。
她听到有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清朗地说道:“这便是沈小姐了?”
沈丞相道:“正是小女。半个月前忽然得了一场怪病,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不得已,才来求助神医,望季神医能帮帮小女。”
季连安随意道:“无妨无妨,医者父母心。只是我治病向来有个毛病,这屋子里除了病人,留不得其他人。丞相不如在大厅等等,我若有了结果,自会禀告。”
沈丞相沉默了一会,长叹道:“如此,便麻烦你了。”
沈嘉禾听出沈丞相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想到他平日里要cao劳朝政,如今还要为她而忙前忙后,心中不由泛上几分愧疚与酸楚。
然而世间之事难以两全。
她想要走江湖路,注定是要惹他们伤心的。
沈嘉禾这一点自怜自哀的qíng绪还没泛起来,就听季连安放下药箱,懒洋洋地说道:“你要想装睡就别想那么多。表qíng变来变去的,是要进戏班子学变脸呐?”
沈嘉禾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嫌呢……”
季连安着了一身灰袍,半白的长发被随意束起,有几分不修边幅。
沈嘉禾瞧了瞧他,觉得他面目虽是年轻了许多,但行为作风还是同前世一般吊儿郎当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神医。
“还有力气讨厌我,看来是没什么病。”
季连安拖过一个木椅施施然坐了下来,随手搭在沈嘉禾的右腕上,“脉象平和,不浮不沉,你怕是比我还要健康。”
他收了手,身体向后一靠,懒散地说道:“说吧,你这丫头大费周章引我过来,是有什么目的?”
第六章
沈嘉禾裹着被子坐起来,缓缓道:“我要拜你为……”
季连安背起药箱便向外走,“不收徒,再见。”
然而推开房门,他又转了回来,皱着眉头,看满是无动于衷的沈嘉禾,一脸不高兴道:“你怎么不拦我?这么快就放弃了?”
沈嘉禾裹紧了被子,道:“外面冷,懒得动。”
季连安:“……”
沈嘉禾又吩咐道:“把门关上,在那张椅子上坐好,桌上有茶。我们谈一谈。”
季连安垂下眸子思量了片刻,缓步关上房门,又依照她的指示悠然坐在木椅上,一手打开茶壶的盖子,向里瞧了瞧,道:“我从不喝绿茶。”
沈嘉禾淡然,“哦,那你渴着吧。”
季连安:“……”
到底是谁要当谁的徒弟?为什么态度这么嚣张啊!
季连安这个人,沈嘉禾前世是打过jiāo道的,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他相貌平平,顶多算是清秀。人虽不过而立,头发却已是白了大半。
说起话来偏爱带上几分嘲讽,再加上xing子古怪,反复无常,身为医者又没什么慈悲之心,全然凭靠喜好行事。唯一能看得过眼的,也就只有他的医术了。
赞誉他的人唤他阎王愁,是说他的医术出神入化,能将踏入地府的魂魄生生拖回人间。
而讨厌他的人唤他这个名号,则是说他这般的人,连地府的阎王都会发愁要不要收他。
季连安每年的十二月初三都会从天玑峰上下来,依照约定来到京都,为皇族人看些大病小病,开开养生方子之类的。
至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医为何会做这些事qíng,沈嘉禾也是许久之后才得知了缘由。
沈嘉禾十七岁嫁给迟辕到二十九岁在冷宫身殒,总共见过季连安十三次。
第一次见到他,觉得这人轻慢无礼,尤其是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尤其惹人讨厌。
后来沈周氏病重,御医战战兢兢说她已是药石无医,全看天意能留她多久。
恰好是寒冬,季连安入了宫,沈嘉禾便去求他,望他能医治她的娘亲。
季连安看着她,说道:“皇后娘娘可知,神医为何被称之为神医?”
不等她答,他便继续道:“只救能救之人,只医能医之病。丞相夫人的病已是药石罔效,医不好了。我若是医她,会砸了我这神医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