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亲早产,他也很着急。
母亲自生下他后,一直都没有再怀孕,直到这一次……
四十六岁才怀了第二胎的母亲是高龄产妇,怀孕本身就已相当危险,何况还早产了。
他一方面担心母亲,一方面也期待弟弟的诞生,因此缠着管家带他去医院,想亲眼看看母亲和弟弟是不是都平安。
在医院里,他没预期会见到那面貌肖似母亲,却年轻许多的姨母。
第一眼见到她时,她盈盈眼里似有一抹泪光闪过。
他不曾在家族相簿里看过这名女子的照片,却知道这个人必定跟他有着血缘上的关系。
她跟母亲长得很像。
如果母亲年轻个十来岁,与这名女子站在一起,定会像是一对双生子。
早早听说,母亲那边的家族里,有个黑羊……当时,年仅八岁的他,不懂“黑羊”是什么意思,黑色的羊吗?怎么会用羊来比喻一个人?
后来他才晓得,原来在世人眼中,“黑羊”是指离经叛道,有别于多数白羊,是不受管束的家族败类。
至此,他对这个过去从未谋面的姨母多了几分关注,渐渐地,便陆续听说了她的一些传闻。
据说她年轻时便跟许多不同的男人同居,身边男人一个换过一个,都是些没什么才华的艺术家,一旦分手后便再也不联络,是个私生活极为随便的人,她的世界里几乎谈不上“道德”两字。
在医院里,她没有试图靠近其他人,只是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观看着。
然而他就是看见了她,她也是。
她看见他,而后似乎认出他。
怔愣约莫三秒钟后,突然,她对他眨了眨左眼。
左眼下方,一颗泪痣因她这举动而生动起来,使她像个淘气的小女孩。
然后,她笑了。
他朝思暮想,希望得到的认可的笑容,双亲不曾给过他,反倒是家族里人人闭口不谈的女子毫不吝惜地给了他。
他受宠若惊地看着她缓缓向他走来,弯下腰,美丽的黑眼睛盯着他微仰的脸,专注瞅着。瑰红色的双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没预期,她只问了一句:“你好吗?”
当下,他双眼莫名蒙上一股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好半晌,终于想到了一句可以说的——
“你是谁?”尽管心里已经猜到。
她微讶,刹那间又堆起笑容,柔声回答:“我是黑羊。”
她离经叛道,是杜家深以为耻,对外一致闭口不谈的小女儿。
她生前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死后也该继续保持沉默,不应回到家乡土地上,将她的死亡与生平公诸于世。
葬礼上,人们议论着,她是家族里的黑羊……
“不,她不是。”
在华神父充满悲悯的祷词声中,陆静深蓦地站起,他看不见的双眼冷冷地扫过周遭议论纷纷的人们。
虽然看不见,但他听得见声音,也知道他们是谁。
这些人,在她生前不曾说过她的好话;现在人都死了,还要在她身后说她坏话。他实是无法容忍!
华神父放下手中圣经,温和的眼绅逐一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陆静深身上,微一点头后,道:“陆先生,你有任何疑问吗?”
陆静深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却忽然听见一声略带清冷的笑声。
“抱歉,我迟到了。”
一名年轻女子红衣艳裳,从教堂入口处徐徐走进,高跟鞋轻巧的脚步声“可咑可咑”响,如海浪自远而近拍向岸边,最后停靠在他身旁。他身体微僵,众人随之而来的耳语也如海浪将他淹没。
“这是谁啊?”
“穿着红衣服参加葬礼,也未免太张扬了吧!”
“她怎么坐在静深的身边?他们是什么关系?”
不仅众人质疑,就连陆静深自己脸色也不好看。特别是当女子靠近他时,一股俗艳的香氛扑鼻而来——是他一贯讨厌的人工香水味。
捕捉到耳语中的关链字句,他拧起眉。
“你穿红色衣服?”难道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
宁海没回答,只是低头调整了一下胸口上特地以胸针别起的栀子花。为了找这朵不对时的栀子,她差一点赶不上葬礼。幸好最后在一间温室里找到了。
“堂哥,这位小姐是谁啊?”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跑过来询问了。
陆静深听出这声音属于他的堂弟陆云开。
不想在众人面前回答身边女子是他新婚妻子。再者,他耿耿于怀的是——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卫小游
陆静深
宁海
权宜婚姻
棋逢对手
日久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