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不断地送补给品进来就够了,因为他根本无法体会被关在里面的感觉。十个月吹不到风、晒不到太阳、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最可怕的是每天疑神疑鬼,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魂飞魄散……」
他的心隐隐作痛。
「你或许觉得晨跑没什么,但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你知道吗?十个月来第一次赌命走出去,就因为有个奥客可能是南海帮的人,我必须锻炼体力准备再次逃亡。」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摄影棚里那么多人,他们一直追问枪击案还有今天早上的事,我受不了。」
「所以你才提早离开?」
「是落荒而逃。很孬吧,我好怕回不去原来的生活。」
她不激动了,却也不再说话。
他以为她哭了,但并没有。望着那张恻然憔悴的脸庞,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愧疚、懊悔、心疼,还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感觉……
伸出手,他将她拉进怀里。
「都是我害的,我会想办法弥补。」
「离我远一点。」
「你还记得那部戏?因为它,我差点多了个金钟影帝的头衔,好可惜。」
「老天有眼。」
「啥?」
她抿着嘴笑了,活着糗他的感觉真好,跟他靠这么近的感觉更好。但,不能再近了。
「我要睡了,你走吧。」
见她快速窝回床上,他赶紧说:
「明天我要到花莲出外景一个礼拜,你去我保证不让闲杂人等骚扰你。」
「不要。」
「还是你打算回灵穴?」
「疯了。」
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脸,再没动静。
他摸摸鼻子走出房间,没多久跑回来对着棉被山问道:「你有漱口水吗?」随即自言自语:「应该没有,就算有也过期了,这么久不在家。」
「很吵耶,老头子。」她没好气地掀开棉被。
「来之前和李依依拍吻戏,急着离开来不及漱口,NG三十三遍耶,他们都说我享齐人之福,旧爱新欢……」
「你去死!」
飞来枕头中正靶心,他发出惨叫,其实心里正得意地偷笑着。
咔,重来。
「拜托!」他惨叫着摊在道具沙发上。
这场戏重来了至少十遍,每次都嫌他情绪不到位,依他看,根本是导演挟怨报复。
「天哥,我发现你拍到一半偷笑喔,你到底在高兴什么?」小郭递上飮料的时候,忍不住亏他。
「胜天,爱人不告而别应该伤心才对,你反倒一脸开心。」编剧纠正他。
「天哥,我来帮你培养情绪。」庭庭往他怀里蹭,想趁机揩油。
他厌恶地掰开八爪章鱼,好心情荡然无存。
真小气!让他开心一下是会怎样,寻人的超级任务圆满结束,而且晚上又可以见到她了。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过去一个礼拜,他天天从花莲打电话给她,一天没听到她的白痴无聊烦,就没办法安心拍戏。
怎么会这样,他也不懂。
「任帅,你可以的,想想你在『离我远一点』的爆发力。」制作人走过来替他打气。
爆发力?那也得有人引爆才行啊。当时要不是林郁青,那场父子相认的内心戏恐怕会拍到天荒地老。
有了!
他心血来潮一弹指。
「小郭,把林郁青叫来引爆。」
「啊?」
他从小郭手里取过手机按下直拨键,没人接;不死心再按,直接转入语音信箱。他改发简讯,没回音,传line则始终未读。
怎么会?
灵机一动,他从通讯簿搜到她住处的管理室总机,那是头一次登门的时候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你是说,她早上十点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有没有说去哪……」
他专心地跟警卫对话,没注意到摄影机被拉开、其它人全走得远远的,原来是导演当机立断,改用远镜画面来呈现男主角寻人的焦虑。
于是陡然亮起的聚光灯底下,只有他唱着独角戏。
「如果她回来请你务必通知我,就这支电话,呃,我姓……郭。」
挂了手机,他焦急地踱起步来。
这几天电话里都好好的,昨天她甚至答应今天待在家里等他收工,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出门,甚至连电话都不接?
一个念头闪过,他急拨手机,结果被忙得焦头烂额的石砳打脸:「林郁青是你的人,你妈的找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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