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他发现她的目光不曾从他身上离开过。
「我……」他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道谢吗?以他们之间的熟识,并不需要这字词;不道谢吗?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女朋友,现在帮了他的忙,他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还在挣扎,她却先开了口「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我……」面对她的质问,他竟感到愧疚,「对不起……我太专注于思考,一个闪神……就……」
「头还很痛,是吗?」
「很痛。」
她起身,打开床边的小矮柜,从熟悉的位置拿起薄荷棒,在他身边坐下。
她转开薄荷棒,轻轻搽他的太阳穴,以从前他为她按摩时的力道,为他缓解不适。
细致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滑动,他的心像是毛巾,被狠狠地拧了下,滴落的心情,带着苦涩。
他闭上眼,不敢去看她那双和他极为靠近的眼睛。
「有好点吗?」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部往下移,开始按摩他僵硬的肩膀,「放松一点。」
即使不看她,来自肩颈的触觉,以及她轻柔的言辞,仍无可遏止地从心里拧出更多默契与共存的痕迹。
他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她暂停手上动作。「还是你比较会按摩。」
「没有……」他摇摇头,「我只是想起……」
「想起大学的时候,你也是不小心,才会从栏杆上重摔下来,在医院躺了很久?」她接着他的话,持续手部的按摩,「既然记得那件事,为什么不注意一些?」
然后,同样的画面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
大学时,他和几个同学打了赌,内容是什么已不复记忆,只记得输的人得爬上操场后面那长长的爬竿,在上面唱完一首歌。
那一次,他输了。
爬竿对他来说并不是困难的事,但在众目睽睽下引吭高歌,就让他感到尴尬了。
他刻意挑了一首最短的歌,在爬竿顶端也不过短短两三分钟,他却觉得有如两百年那般漫长。
面对底下一群大男孩故肆的起哄声,他真希望一下爬竿就有个沙坑可以让他把自己埋进去。
就在歌曲即将结束,他也觉得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手却不小心一滑,瞬间从高达三、四公尺的爬竿上坠落地面。
伤得很重,不只腿骨折了,还有轻微的脑震荡,让他痛苦不已,在医院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差点赶不上期末考。
她担心得不得了,每天都到医院探望他,也花了许多时间研究健康食谱,熬了许多强筋健骨的煲汤给他喝。
那时候的她,好温柔,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和动力。为了不让她过分担心,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当年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嘴里生气,却还是很关心我。」
「然后呢?」她笑得无奈,「我担忧你、照顾你、放不下你,最后你选的却不是我。」
气氛顿时僵住。
看着她无奈的面容,他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给她一个理解的拥抱。
「如果我们的相处能少点尖刺就好了。」
「不能否认,有许多相爱的人,总会利用互相伤害来证明彼此有多亲密。」
她关上薄荷棒,收回抽屉中,「我以为只要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总有一天可以磨合出一套很好的相处模式。可是,是你把这个机会完完全全否决了,我已经没有那个立场了。」
他在床上躺平,薄荷的凉稍稍舒缓了不适。
「其实,在紧要关头,为了你,我可以奉上一切,包括生命;可是我却不能忍受在生活细节上和你的小小磨擦,不能包容,不愿改变,最后……也只好这样了。」
「欧凯恩。」她背对着他,但透过面前的镜子,还是能清楚看见她沉重的表情。
「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说出口:「你真的幸福吗?」
「我……」这一次,他居然无法立即回答。
「不要再做违心之论了。如果你连我都骗,还有谁能值得你信任?」她的表情还是一样,有着从不曾消减的眷恋,却又笼罩着一层不谅解与失落。「如果你真的幸福,你今天就不会打电话给我,而现在站在这里照顾你、为你擦薄荷棒的也不会是我。」
他并没有告诉她,其实他第一通电话想找的就是她。
他竟开始讨厌起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
「雪霺……」他很想站起身,从身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任雪霺望向镜里,与他同样厌恶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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