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沉笃而不迟疑。野外求生训练时,他曾遇过不该出现在山林中的人影,一度以为是教官设下陷阱,身边同伴却无人见到。之后他一人夜便莫名高烧,连着数日,看过医生服了药均无改善,他白日精神抖擞,入夜就像摊软泥。
同梯弟兄间早传着那山林不干净的讯息,但教官哪允许一个部队里充斥鬼神之说,无人敢求证下,还是有学长好心提醒他让家人带他衣服去收个惊。
说来也玄,穿上收过惊的衣服与喝下三口化了符咒的水,他再不曾在夜里高烧。用科学角度解释,可说是心理因素,但那平空生出又转瞬不见的人影该如何解释?
沈观笑一下。「是真的要信。虽然我教的是医学生,应该讲求科学与实验研究精神,但有些事确实是无法用科学角度去看待的。」
服务生送上餐,两人不再交谈,低头进食。沈观发现他每一低头吃口饭,就抬首望望四周,食物咽下后,再低首吃口饭。她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擦擦嘴,问:「这样战战兢兢地吃饭,能吃出食物的美味吗?」
他唇勾了勾,是无声的笑容。「我第一次坐在雇主身边与她一起用餐。以往经验都是雇主吃饭,我站在后面等,或在包厢外守着,能准时吃饭已经是奢求了,不敢想美味问题。」
她看着他,问:「对你来说,我应该是很难应付的一个吧?」
他沉吟数秒,道:「不能说难应付,是比较随性低调,没有派头。」
她能理解。有钱人多数都喜欢搞派头,深怕别人不知他们的身分地位与财富;当招致祸端时,即使懊悔也无法让人生重来。
「我爸很高调,他有点钱就开始过炫耀的生活。那些钱不是用光明手段赚来,是什么管道我不清楚,总之是让警方头痛又无奈的一个人。他是被他最好的朋友以枪决式手法打死的,中了三枪,直接打心脏;第一枪后还能动,他1友又补了第一一、第三枪。为了利益纠葛,从朋友关系反目成仇。」她垂眼,手指轻轻在附餐的热红茶杯缘上来回划着。
「我没当场看到他中枪,都是听我阿嬷说的,她在场亲眼目睹。我是在楼上听见阿嬷的哭声,下楼才看见爸爸一动也不动倒在那,墙壁上有血,地板上也是血。我就想,为什么爸爸的血可以这么多、从哪里流出来的、为什么我受伤都只是一点血丝或血珠,他中枪却是一整摊的血?」她抿口热茶润湿略干的唇,才道:「后来就想走医学,不过成绩不够好,读不了医学纟,我跑去读护理,硕士班才读解剖学系。」
他沉默数秒,问:「有抓到凶手?」
「有。我阿嬷都亲眼看着他枪杀我爸了。阿嬷也认识那个凶手,当时跪着求他别开枪,但他还是那么残忍,在我阿嬷面前下手。他警政关系好,处处施压不让人查他的案子,后来有一名小队长不怕事,带了几个警察把人逮了,之后的官司打了好几年才确定死刑定瓛。听我阿嬷讲他被枪决时,也是三枪后才断气。」她笑得无奈。「算不算因果报应?」
颜隽听得过分专注了,他凝神,视线在四周绕转一圈,又听对面的她说:「可惜的是那么正直的警官后来在追捕一件绑架撕票案的嫌犯时,太阳穴中弹殉职了。」
他听至此,眉眼微敛,半刻,他抬眼看她。「小队长姓颜,颜色的颜?」沈观看他,古怪的念头一闪而逝。「是。颜小队长。他来我家里问我阿嬷当天事发情形时,还抱过我。」
「颜志朗?」
她诧看他数秒,想起他的名字,再想到颜志朗……
「我爸,颜志朗。」他声嗓低沉,再道:「拿枪打他太阳穴的犯嫌,曾经是杀你父亲凶手的小弟。」
「没事,一切都很平安。」肩顶着话筒,沈观歪头批改答案卷,那是今日做的开学考。面前计算机屏幕有她稍早前搜寻的连结,前头几个连结已点选过。「学校他当然跟着去,连启用仪式他也没离开我两步距离。你跟阿嬷不要担心,你们会找他来不就是要让你们放心的?」
脖颈略酸,她搁笔,靠上椅背,握着话筒。「其实生活很平顺,真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找一个保镳过来。」
「我们也是担心你。现在平安不代表明天也平安,人家真要动手哪可能今天杀不了你明天再来杀你,又杀不了你后天再来杀……暂时的平静或许是还在想计谋,总之你自己出门多留意就是了。」彼端声音透着关切。
她眼睛瞟向屏幕时,问:「妈,你跟阿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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