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睡觉。
不过老人家要多走动,每天走走路、说说话,晒晒太阳,有益身体健康,所以婆婆最近又列了一条新手媳妇要件给她,规定她每天得腾出时间陪太奶奶聊天、散步。
谈天说地是苦薏与生俱来的天赋,并不困难,对苦薏而言,要完成新手媳妇的课程最难的是挤出时间。
本来她种花、研究栽培黑色花苗就已经很忙碌,仅有的假日和夜晚一点空闲时间又被婆婆和奶奶瓜分,还要她生出时间来,那只好……
机灵的苦薏脑袋一转,跑去向园丁伯伯借他那台改装来载苗种的脚踏三轮车。
趁着太阳还没爬升的早晨,她载着太奶奶踩出辛家那扇黑色大门,三轮车沿着高耸的围墙骑了一小段路,绕进夜色花园。
虽然已经十月了,接近中午时太阳还是很大,苦薏体贴地先帮太奶奶戴上斗笠和工作手套,做好防晒和防护的准备,给她一把轻便好移动的椅子和用来做手部运动的……一把花剪。
然后……
三个人在花田下采收花朵,听太奶奶兴高采烈地回忆着她许许多多的想当年……
“那年代哪来自由恋爱,我那时候是……那个……就是那个啊……早年很多人都这样,家里人口多,一生十多个,有时候养不起会把女孩子送给人家当……当那个……”
“童养媳!”苦薏立马说。
慢半拍的夜家桦嗤了一声。
“嗯,我大他一岁,五岁时被他妈妈相中带回家,他们家那时候还在山坡下,那年冬天非常冷,我最记得的就是一片白,好漂亮……那个叫……叫……”
“雪!”苦薏又得意洋洋了。
“冬天再冷也只有高山上才看得到一片白雪,应该是梅花吧。”夜家桦凭着常识猜道。
“对对,开了整片山头的梅花……”
草帽底下的脸鼓起腮帮子,苦薏输了一题,和夜家桦形成九比九的成绩,两人又打平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记忆力大不如前,许多名词已经用不上来,经常指着东西说“这个”,说着、说着就用“那个”来取代,苦薏和夜家桦只有两手很忙,脑袋闲着也是闲着,两人就比赛玩起“猜那个”游戏。
“我那时候哭得好厉害,看到那片花海就忘记哭了,呵呵。”太奶奶缓缓地剪了朵玫瑰花,看着花朵笑呵呵,嗅着玫瑰花香,想起了一片花海伴她进入辛家的往事。
“太奶奶的五官、轮廓都好漂亮,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太爷爷有跟你求婚吗?”
“哪有什么求婚,我们都是大人做主,我十七岁那年就和他拜堂行礼……不过以前你太爷爷也常夸我五官好看。”
“哇啊……原来太爷爷也会说这种话啊?”
“哈……年轻时他嘴巴可甜了。”太奶奶坐在玫瑰花丛里,斗笠底下那张历经岁月风霜的容颜笑咪咪的,少女的娇态赛过初生的玫瑰花。
“喂……你到底是从哪里把老奶奶带来的,你连老爷爷都很熟的样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夜家桦和苦薏最大的不同是一个外冷内热,一个里外都热,夜色花园经常就会跑来街坊邻居找苦薏串门子,偶尔也会有邻居把老爷爷、老奶奶带来这儿坐坐,他早见怪不怪了。“就住在街边啊,你这个有社交障碍的宅男说了你也不认识。”苦薏喀嚓、喀嚓剪着花朵。
“听你在胡说八道,这附近有谁不认识卖茶的夜家儿子,只不过是我……记不住邻居面孔而已。”
苦薏一阵嘘声。
两人斗起嘴来,把太奶奶晾在一旁,老人家今天精神不错,偶尔剪剪花朵,偶尔坐下来休息,笑着看太阳爬升。
花田里没有人注意到一朵乌云正飘过来,慢慢遮覆顶头的阳光,突然一声雷响——
“你……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你竟敢把太奶奶带来这里工作,我的天……苦——薏——”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辛家的贵妇婆婆见到连她都得低声伺候的太奶奶头戴斗笠、手拿花剪在田里做事,被她的不肖媳妇气到全身发抖,彻底崩溃。正在斗嘴的苦薏和夜家桦同时回头,一个吐舌头,一个皱眉头。
“谁?”夜家桦望着苦薏问,见打扮高贵的妇人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奔跑过来,鞋跟陷入柔软的土壤里绊了一跤……
“妈——”苦薏见婆婆摔倒,丢下花剪冲过去。
当然……来不及挽回局面。
堂堂辛氏集团的太老夫人被带进田里当临时工,吓得辛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跌一跤,看来苦薏这回……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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