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的不耐烦和白眼,她也嗤之以鼻。
“你不懂,女人不管何时何地都希望自己展现出最好看的一面。”可惜的是,好看的孕妇装实在不多。
他懒得理她,随便啦。
“快点,没空等你。”照催不误。
张培湮老早练就出快速化好妆的功夫,即使在捷运上短短的通勤时间也能旁若无人地化出完美的妆容。
更何况这时候车上只有一个驾驶陪着她,她很快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再多瞄几眼,确定满意了才阖上粉饼盒。
蔡成寰的悍马车早已经驶出城市,逐渐往乡间走,她这时才想起没问过目的地。
“你要去哪里?”
他斜睨她身上穿的那件宽松缎面洋装,脚底下则是一双尖头平底凉鞋。
“乡下。”他简明扼要地回答。
随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景致,终于揭晓谜底,他们确实正在往山上移动,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来,他干嘛到乡下?
这问题也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原来他带她去的是有机农场,而且都是他合作过的农场,包括养鸡场和果园,另外就是乡间的市集,相当热闹。
她看着他实际去品尝那些鸡蛋、面粉、新鲜水果、乳酪、鲜奶油……等等食材,表情很认真,确定品质再下订单,其中有个养鸡场的女主人很热心,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分辨一颗好鸡蛋,还教她煎出漂亮的荷包蛋。
张培湮心想,可以吃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但她可没说出口,客套地附和着,没打算破坏气氛,要是到时候蔡成寰叫她自己回家就惨了。
最后他们抵达一个貌似教育农场的地方,现场有许多小朋友,特地辟了一个宽阔的蝴蝶园。
张培湮跟着热心的农场主人踏进园中,听他口沫横飞地介绍,目光仍忍不住追随蔡成寰驻足在园中的背影,莫名的,胸口竟涌起一阵酸楚。
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是用多么温柔的目光在凝视着一群群飞舞的蝴蝶,说不定他仍不自觉地跟着父亲的脚步,在刻意忙碌的生活中找出闲暇时间,接纳了DNA当中烙印的宿命。
她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蔡成寰,你怕不怕?”
面对他疑惑的表情,她接着说:“我的家庭背景不大好,很复杂,你不怕我们的孩子是个‘坏种’?”
他的眼色瞬间黯了下来。
“你是你,你的爸妈是你的爸妈,小孩是小孩,不要混为一谈。”
“你可能不懂,我从小就告诉我自己要战胜遗传,要战胜我的不良基因。”
他忍俊不禁,笑了,她的表情倒是很严肃。
“好笑吗?如果从小在你身边的大人天天说你不应该出生,你将来会跟你妈妈一样下贱,跟你爸爸一样没用,是个毒虫,你能毫不在乎的笑出来吗?”
蔡成寰凝视着她。奇怪?他喜欢这个假面心机女每次吐露真心话的样子,虽然这种时刻很稀少,仿佛只有几分钟的日落时分,得好好珍惜,但他很高兴她愿意在他面前露出这短短几分钟的真我,让他看见她的真性情。
就好像他对她而言是特别的,不只是一台提款机,更不是她虚与委蛇、敷衍应付的陌生人。
他上前摸摸她的肚子,装出一副无辜样貌,开口问:“几个月了?”
她愣住,不加思索地回:“六个月。”他不是上星期才陪她去做过产检?
他点点头,语带讥讽:“你不觉得现在才来警告我遗传问题有点太晚了吗?”接着,他挑眉一笑,洒脱地说:“不用打预防针,我很清楚我跟什么样的女人生小孩,”他顿了顿,难得诚恳地直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后悔。”
张培湮呼吸一窒,胸口瞬间涨满热潮。
这个男人讲话从来不好听,尖酸刻薄又爱损人,可此时此刻,她很庆幸他认识的是真正的她,而且他接受这一点,不试着去改变她、要她配合他。
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接纳全部的她,不必在他面前演戏,她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她很自私,很爱钱,很拜金,就是这样。
曾经,她做过无数的贵妇梦,渴望有个男人能拯救她,带她脱离总是为钱烦恼的窘况,可骨子里她从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始终如一地扮演好那个男人渴望的妻子形象,她一心只想捞一票就跑,骗到钱就赶快想办法离婚。
这是她初次意识到,或许她有办法和一个男人建立长久的关系。
这会不会只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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