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她看了看手表,“你也多休息。”
说完,她倾身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下,那轻柔如天使之羽般的纯真之吻,竟让他的心里泛出一阵酸涩,错以为那是一记吻别。
“光桦?”他唤了她一声,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口叫她。
她没理会他的呼唤,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刘走了进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小翔的保母?”他指了指门外方向。
“她有来一下。”
“你们怎么了吗?”
“嗯?”
“她为什么哭着走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孙时郁的胸口,那道铜墙铁壁瞬间被敲出了一道裂痕。
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她既不是坚强,也不是天生乐观,她只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刻把自己的脆弱搬到台面上来。他不要她逞强,可他又何尝坦率过?
小刘见他一副就是想冲出去的脸,打趣道:“大哥,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把她追回来吗?”
“不必了。”他冷冷哼了一声,“这种事情不需要别的男人代劳,我自己会处理。”
“哦,好吧。”小刘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上床缘,还是忍不住想问:“这次你还是不想让你妈知道?”
他静默,半晌没说话。
“说真的,你不是独生子吗?”
“我是啊。”
“那我不相信她会有多恨你。”
“她有很多朋友。”
“最好朋友和儿子可以相提并论啦。”
孙时郁浅笑不答,摆摆手,道:“我饿了,去帮我买吃的。”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官阶比你多一星。”
“这是职权霸凌。”
“去投诉我啊。”
“不要,我没种。”
“那就废话少说。”
午夜,孙时郁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无法成眠。
白天的事情让他很在意,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破冰。夏光桦离去之后,整天没再传来任何消息,没有电话,没有简讯,什么都没有。
这不太寻常。
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至少她会传来一些基本的报备,像是“小翔下课了”、“小翔的晚餐是什么什么”、“小翔今天的作业有点多”等等不太重要的生活细目。
可是今天的手机有点安静。
他知道是自己惹毛了她,也许更糟,是伤了她的心;可是,他究竟是怎么伤了她的?他毫无明确的方向。
争执发生得太突然,他只记得她提起了他的母亲,他则试着解释自己的行为与决定,然后气氛开始失控。
必须承认,他确实不太擅长思考这种事——不,或许该说,他从来没有时间与心力思考这种事。
案情、证据、被害人、加害人、法庭、审判,他的生活被这些东西给填满;残余的心力,他只希望能够专心去爱他想爱的人,他无力再去负担另一半的忧心与恐慌。
从小,他是在父母的争执中长大。
母亲一直希望父亲能够转调相对安稳的内勤,但那不是父亲追求的生活,于是,母亲渐渐变得焦虑,甚至在父亲殉职之后,将这股焦虑转嫁到他身上,更不惜以断绝关系来威胁他。
几年后,他娶了一名社会记者为妻;他以为她是见过世面的女人,一定能明白他的工作包含了什么样的风险。
然而这段婚姻最终还是走入了死胡同。
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他该不该试着修复与夏光桦之间的关系?抑或干脆任由它自然而然地死去?
如果他的人生只能在“工作”与“婚姻”里做一个选择,那么他是否早该放弃妄想一个家庭?
无庸置疑的,理性会叫他放下手机,别想那么多,熄灯睡觉比较实际;可他的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
他瞪着手机画面,陷入两难。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着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依他对那女人的了解,她现在大概是精神正好的状态,而且可能正在工作桌前认真画稿。三分钟后,他放弃了挣扎,理性在深夜里果然容易溃败。他传了封简短的讯息给她。
你在工作吗?
不出一分钟,讯息传了回来:没有,我在床上。
你睡了?
几十秒后,她传来一张照片,那是小翔的睡脸,上头还附带了几个字:在陪你儿子睡。
他看了,忍不住扬起唇角,真羡慕那臭小子。这算是吃儿子的醋吗?
不算时薪的话,你简直亏大了。
没关系,你拿肉体来还就好。一次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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