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不过几秒钟,徐光磊轻咳一声,又将注意力放在坐在对面的女士,礼貌地寒暄道:“您来台湾观光?小林先生近来可好?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四处走走看看,看你们想看文具还是吃美食。”
“我先生他……一个多月前离世了。”小林太太说着,暂将视线栘开。一会,才又道:“本来就有旧疾,所以我们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虽然对我来说还是……”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声音里充满了悲伤与想念。徐光磊只能道:“请节哀……”
小林太太点点头,她扶起放在腿上的包包,拿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轻轻打开。里头纸板切出数条横线,黄铜制的书签、标签藉以嵌住,像音符跳跃在五线谱上。
“这是我先生最初跟最终的作品。”小林太太垂着眼,缓缓说道:“你看,起先也是这样敲不平整的,这可不是他故意要塑造商品个性,是技术问题。后来我们的店倒了,他又敲出这样的作品。说句心里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是技术退步,因为不安、害怕,或是不服气、不想认输这些感情敲出来的不完美作品,和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全盛时期作品,那些用尺规才能量出细微差异的东西比起来,是不是更有人味呢?”
手工造的文具多多少少会有所谓的手感,同样的物件却不完全一致,这本就是手造的吸引力。
只是现在也有许多店家故意做出那样的明显手感,是在制造效果,易显得匠气。徐光磊认为这是职人与非职人的分别。前者永远在克服内心障碍,钻研技术,朝着完美前进,小林先生就是这样的职人。
“他或许只是想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人前,身为妻子,比起风光时刻,我更庆幸能陪伴他每一个诚实面对自我的时刻。”
徐光磊长指停在其中一枚黄铜书签上。
“这个,送给你。”在徐光磊开口之前,小林太太将小盒推向前,并在他能拒绝之前,又说道:“最后那几天,他仍惦记着还没回覆你的邀请。我想,他会乐意见到我来到杉墨书店,替他看看本来有机会再次为文具爱好者们制作文具的舞台。”
徐光磊还是未收。小林先生的辞世令他感到非常不舍,虽未曾深交,但用过他制作的文具、在一些简介中读过他说过的话,他感觉他是一个内心非常热情并且认真生活的人。而小林先生的遗物,这身为职人最具代表性的物品,理应留给陪伴一生的妻子。
“不……小林太太……”
“他也会希望懂得这些作品的人拥有这些。”她很坚持。
徐光磊看着她久久,才点头收下。不管小林太太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盒中物相赠,他都该相信她是细细想过的,无论是真正理解丈夫的想法,或是不愿睹物思人。
“我将会回到娘家那边帮忙。如果将来有机会,请到我跟哥哥的工作室参观。”小林太太将一张名片推向前。
徐光磊从黄铜文具中抬眼,伸手将名片拿过,愣了半晌。“小林太太,你……”
她在这时起身,又鞠了个躬。“徐先生,谢谢你成为我先生此生的最后一个知音,在他最消沉的时候找到他,提出一起合作的提议,最初与最终总是最特别的。而我……明年春天开始会回归赤井工作室,请多指教了。”
小林太太离开会议室,徐光磊起身相送,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连锁义大利面店中,姊弟俩面对面而坐,戴诗任明知故问。老姊嘴里的笔管面掉出来,不是因为看到窗外什么惊人景色,又或餐点不美味,单纯只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拿了张卫生纸,倾身贴心地往她脸上抹去。“我跟小关复合是这么令人讶异的事吗?”“我……我这是太太太太开心了好吗!”戴诗佳一时忍不住大吼了声,随即撝住嘴向邻桌道歉,才又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都还没跟我说?”
“是我请她先别说的,因为我想自己跟你说。”戴诗任道。“跟她交往中的人是我吧,要分手也该是她来谈呀。”戴诗佳故意哼道。
“该跟你道歉的人是我。”戴诗任认真地低下头,停留了久久才抬眼,“当时我很冲动,老爸逼得紧,英国那边的学校迟迟没接受我的申请件,乐团又搞分裂,真的把我弄得心浮气躁——”
“偏偏小关又在这时瞒着你答应团长入团,变成替代你的贝斯手……阿任,”戴诗佳秀眉拧起,握握他的手,“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懂,她跟团长逼走你是希望断你后路,让你离开台湾时没有后顾之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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