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模糊地记得,他与夏雪似乎大吵了一架,她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为何会跟她吵架?吵架过后他又为何独自驾游艇出海?在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游艇引擎怎会突然坏掉?那把火是他自己放的吗?或者有人意图烧死他?
记忆像是一幅不完整的拼图,偏偏失落了最关键的几片,他原以为接近她,便能找回那些碎片,看来事情没那么容易。
“幸好我赶到现场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及时把你从海里捞起来。”莫传森在电话那头感叹。
他微微苦笑。“我连自己怎么落海的都忘了。”
那夜,据说是他主动打卫星电话向Black求救的,他说自己的游艇失去动力了,当时Black正好也在附近,便答应前来帮忙。谁知来到现场时,他已坠海昏迷不醒。
Black将他救起,隔天他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关键记忆,想不起自己为何落海,他怀疑有人意图谋杀,而行凶之人很可能便是最亲近他的人。
他的妻,夏雪。
“之前我也到警方那里调阅过资料了,那天夏家一家人包括江庭翰都有不在场证明,夏雪心情不好回娘家,大家一起陪她吃饭,他们的证词是这样的。”
“你不相信?”
“我总觉得当晚吵架后,我好像……还有在哪里见到夏雪。”
他怀疑她当时也在现场,一切是她布下的圈套,在Black建议之下,他由新加坡用假护照入境,接着飞往美国隐姓埋名,暗中查明真相。
他和夏雪编来瞒骗众人的故事,其实有一大部分是真的,只是她并不知晓。
她不知道,她正是他失踪的丈夫,而他以另一个身分接近她,是想寻回自己破碎的记忆,揭穿丑陋的真相。
他相信真相必然是丑陋的,他也相信如果让她认出他就是严永玄,不但自己的生命可能会再有危险,真相更可能因此永久掩埋。
他是这么相信的,一再地说服自己,但……
一声凄厉的尖叫匆地划破寂静的夜幕。
他悚然凛神。
是夏雪!她怎么了?
梦里,她又回到那个夜晚,那个她迫切渴望能从记忆的档案库里删除的夜晚。
那是个混乱、迷离、令人心碎又心痛的夜晚,至今忆起,仍狠狠撕裂着她脆弱的神经。
那夜,她像个发疯的泼妇,又吵又闹,连续一个多月的孕吐折磨得她形容憔悴,她吃不下睡不好,肚子里有了宝宝,身形反倒更消瘦了,她担心孩子会得病,怕自己生下不健康的婴儿,镇日胡思乱想,神魂不定。
最过分的是,他明知她状况不佳,那阵子却总是不在家,总说自己有事要忙。她想,他大概是去找他美丽的情妇,那时候的她又丑又颓废,他看到她想必很倒胃口。
那天晚上,他又是深夜迟归,她隐忍的怒气达到临界点,像座不定时的火山,恐怖地爆发了,她哭着闹着,惊天动地,把家里的佣人都吓慌了,也把素来淡漠的他逼得手足无措。
他将她拉进卧房里,拜托她冷静,她只是不断抽噎。
“你走开!我恨你,严永玄我恨你!”她呛着连自己都捉摸不定的狠话。“我希望我肚子里没有你的孩子!我好后悔怀了他,好后悔……我不想他出生,他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
为何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不明白,只记得他用苍白的脸对着她,眼神比平常更失魂,毫无焦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问。“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对!我不想要,不想要!”她抓狂地嘶喊,跟着竟将手握成拳头,一下下地槌自己腹部。
她槌得重吗?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伤害腹中的胎儿,可他说的话,却重重伤了她。
“不想生就别生!别生下来,让他死在母体里也总比他生下来再被遗弃得好!”
他说什么?她整个傻了,她期盼的并不是如此冷酷的反应。“你……怎么能说这种狠心的话?”
“狠心的人是你,不是吗?是你这个做妈妈的不想要他。”
狠心的人,是她!
是她逼走了永玄,是她说永远不想再见到他,是她不够小心才会流产,她不是个好妻子,更不是个好妈妈,她失去了他们两个,到如今后侮也是枉然。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乱说的,只是想气你爸爸,我想要你的,妈妈很爱你,就像爱你爸爸一样,很爱很爱你……”
她哭了,哽咽着,痛着,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每天只是以泪洗面,直到泪水枯干,心房凝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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