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余大公子果然争气没让人失望,短短五年,一路从童试、乡试、会试过关斩将,拿下解元、会元,如今就等殿试后拿下状元。
今年开春,钟老爷病倒的消息传开,为钟老爷诊病的大夫说,钟老爷如今是吊着一口气,在等殿试结果,钟老爷在病榻上念叨着,要看到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状元郎才能瞑目。
莫说钟老爷,就是金陵城里其他人,也关注着余棠骐,余棠骐年纪轻轻才满十七,至今仍未订亲,城里唤得出名号的好人家,有未出阁闺女的,几乎都等着放榜后找人说亲。
黄老六放妥了杯盘,替余棠骐倒满酒,说:“那好,余大公子您慢用,不打扰您了。”
余棠骐点点头,一口饮尽满杯酒,辛辣酒味在嘴里散开,一路烧到喉咙底,也烧了他的心……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才明白五年前那个牵着他来到金陵的高仪仁,在他心里有旁人无可取代的分量?
三年前,他染了一场风寒,彼时他刚考完乡试,许是好阵子起早贪黑读书练武过于劳累,以至乡试一结束,他便染上风寒,高烧了两个日夜。
高仪仁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在床榻边照顾他,喂药、净身全她亲手来,他醒来,见她伏在床边,乌黑发丝倾落在锦被上,她眉头紧蹙闭着眼,像是累极了。
那年他十四岁,高仪仁巴掌大的脸,白晰的肤,褪了些血色的唇,在他眼前忽然鲜亮起来,像一幅画似地拓进他心上……他想起乡试前几日,碰见拜在俞二爷门下的几名弟子,他们与他年纪相当,论辈分得喊他一声师叔,他们邀他一同喝酒听曲去,他原是不肯却拗不过几个人的盛情,还是被拉了去。
在金陵城里能学文学武,多半是有些家底的,其中有几个已有妻室或小妾,那群人拉着他进妓馆喝酒听曲,他们笑说,过几日他要乡试,带他来见见世面、抒解压力,他若想还可以开开荤。
妓馆里各样香气熏人,酒席间,琴歌交错,笑语声昂,他闻着各样扑鼻香气,却想起高仪仁。女人们都爱香,他记得杭州余府里,爹的正妻小妾身上也是熏着各样的香,茉莉、麝香、桃花……他喝着酒,听着身旁妖媚的妓女低笑劝酒,吸进她身上腻人的香气,却益发想念高仪仁。
高仪仁不用香粉、衣服从不熏香,更不抹头油,她喜洁,只要不是冬日,她天天洗沐,穿过一日的衣裳必定换洗,她那把黑缎般的长发,更是隔两三日便要洗晾一回。她身上不用香,却有股自然干净的芬芳,她长发滑顺柔软,毫无擦过头油的腻人浓香。
那日他喝了三杯酒,便毫不犹豫走人,他发现他受不了那些脂粉味,受不了女人身上造作的香,同时也发现他只爱高仪仁身上的香……发现当下,他既震惊又羞愧,一个人到酒楼里叫了半斤白干喝光,酒意袭来,意识却更清明……
在杭州余家大宅里,他堂哥不满十三岁就跟丫头行过房事,他撞见过几回,高仪仁带他来金陵时,他约莫也是堂哥当年与丫头行房事般的年纪,他隐约想通了,为何他坚决不当高仪仁是“娘”,在他心里,高仪仁是另一种更加特别的存在。
高仪仁这些年为他付出的,他放在心上,一心想要变得更强,变成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高仪仁常笑说,十二岁的他像八九岁的孩子,可她不知道,在他眼里,初遇那年二十岁的她,更像个只有十四五岁大的姑娘,在他心里,两三岁之差,是可跨越的距离。
她将他过继到名下,他展开新生活,短短两年,他的个头已经比高仪仁高大,长得越大,他越是痛恨自己是高仪仁名下的儿子,却又十分明白,若不是挂着这不可跨越的名分,他不会是现在的余棠骐……
余棠骐一杯接一杯喝,越喝心越痛,越痛就越清醒,他可以让全天下的人失望,却没法儿让高仪仁失望,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她因为他一点成就,便得意万分地说“我儿子最有出息了”,虽然他对儿子两个字恨得要死,仍是爱看她得意的神情。
染风寒高烧那回,他醒来,摸了摸高仪仁散在锦被上的发,那刻起,他彻底明白他这辈子栽定了,除了高仪仁,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走进他心底,除了高仪仁,他谁也不要,偏偏高仪仁是这世上……他唯一要不起的女人。
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他心里一幕幕走过,最后在他唇边化成无声一叹,罢了,只要能守在她身边,让她安逸地、欢快地、好好地活着,要不起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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