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进去吧!爸在等你。”郑英媚顾不得自己,只催促他。
杜唯颔首,在门前深呼吸,整肃面容,走进房里,映入眼底的果然是一片狼借景象,两个女佣正惊恐地蹲身收拾残局。
“你们都出去吧!”杜唯温声对她们说道。
“是,唯少爷。”
女佣们离去后,杜唯关上门,回过身来,面对瘫坐在病床上,下半身不能动,脾气比中风前越发变得暴躁的老人。
“董事长,你急着召见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吗?”顾长春蛮不讲理,全身瘦骨嶙峋、病容憔悴,却仍是张牙舞爪,嘴上不饶人。“怎么?我叫自己的看门狗回来吠两声,还得三催四请才见得到?”
看门狗。
杜唯眉间微凛,神情仍是淡然,他早该习惯了,这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他从没一句好话。
他不在乎……
杜唯悄悄捏握了下掌心,扬起嗓音,语气平和。“是公司的事吗?我已经准备好今晚向董事长进行业务报告……”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们顾家的私事!”顾长春尖锐地打断他。
“顾家的私事?”杜唯愣了愣,两秒后,嘴角嘲讽一勾。“顾家的私事,似乎不关我的事。”
在这个尖酸苛刻的老人眼里,他从来就不属于这个高贵的家门,不是吗?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顾长春冷哼。“我要你去帮我带回一个人。”
“谁?”
“我的外孙女。”
“外孙女?”杜唯剑眉一挑。“可是意诗还在上海念书……”
“我不是说意诗!”
不是意诗?那还有谁?
杜唯疑惑地望向老人,老人也正盯着他,眯细的眼里闪掠某种狡狯的光,宛如野兽,正评估着猎物的反应。
杜唯厌恶那样的眼神,但也聪明地立即领悟。“你是指……”
“不错。”老人知他想通了,嘴角一撇,噙着又似得意又似挑衅的冷笑。“我要你帮忙带回来的,是我那个流落在日本的外孙女——雨宫春雪。”
春雪。
春天,下着雪。
好冷的天,好冷的雪。
她好冷,单薄的衣衫抵御不了深夜山间的寒气缭绕,她也好饿,空荡荡的胃总是塞不满。
她恨透了这样又冷又饿的日子,好几次,真想干脆跳崖自尽算了!
但她,依然苟活着,在这残酷的世间,旁徨地寻找着自己的立足之地。
那会是在哪儿呢?
寒风呼呼地吹着,她搂紧怀里一只绒毛小熊,脑门晕眩着,体力到极限了,求生的意志也到极限,然后,她忽地看见了,在阴森闇黑的夜幕之后,在湿冷迷蒙的浓雾之间,有一盏光。
一盏温暖的光,温柔的光,呼唤着她、引领着她,她恍惚地走向那光,起初是犹豫地走着,渐渐地,她跑起来了,凝聚全身仅余的力气,奔向光源。
可那盏光,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怎么跑也追逐不到,究竟在哪儿?在哪儿?
“不要丢下我,拜托,别丢下我……”
砰!
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惊醒了身陷混沌恶梦中的女子,她睁开眼,坐起上半身,鬓边冷汗涔涔。她怔忡地出神片刻,伸手拨开汗湿的发绺,接着望向窗外,天色已微蒙。
她轻轻吐息,下床,赤裸的纤足踩到一本书,她弯身拾起,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是看着书朦胧睡着了,方才约莫就是这本书落地的声音唤醒了她。
她将书搁回床头书架,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让热水足足冲了将近五分钟,才勉强逐去一股寄生于体内深处的寒意。
梳洗过后,她换上上班的套装,站在梳妆镜前。
透明的玻璃镜,映出一张如雪般苍白的容颜,眉目如画,肌肤吹弹可破。
雨宫春雪。
这是她的名字。
她取出口红,在丰润的唇瓣上匀抹,总算为她过分白皙的脸蛋添了几分颜色。
“雨宫春雪。”
她对着镜子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彷佛在提醒自己什么事,而且,并不是特别愉快的一件事。
因为她眼神如冰。
雨宫春雪,二十六岁,顾家长女顾宁宁的女儿。
当年,顾宁宁到日本旅行,在北海道乡下认识了一个青年,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发狂地热恋。
顾宁宁回家后,表态要嫁给那名青年,顾长春登时勃然大怒。
不久之前他才为长女安排了婚事,要将她嫁给一个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两家连结婚的日子都订下了,哪晓得女儿出门一趟,心竟玩野了,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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