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雁西感到一阵胸闷,没办法在这个空间待下去了。
她勉强多停留几分钟,倾听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无限思念和惋惜,终于在数度心不在焉后,挤出了不安的笑容,嗓音干涩地向方母告别,“谢谢伯母,抱歉打扰了您,我该走了。”
雁西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搭电梯下楼,置身在阳光下,穿越斑马线到对面停车位的。她一路神不守舍,直到看见不耐枯候,离开驾驶座,背靠在车身上望着她归来的范君易。
她咧开嘴试着释出笑意,笑不出来,想说些轻松的话,说不出来。
她站定在他面前,在想出适宜的开场白前,已经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范君易僵了一秒,但很快回应她的无声安慰,轻搂住她,边询问:“没事吧?”
“没事。”雁西闭了闭眼,“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对吧?”
“……”范君易抬起她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点个头,像是个承诺。
“我想,您以后应该不需要家务助理了,我相信您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弯起唇角,退后一步,故作轻松道:“明天吧,明天可以让我回家了吗?我想家了。”
眉眼的笑意迅速消失,范君易垂首静默,沉思了许久,一掀睫,双眸又充满了神采,“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雁西笑了,一眨眼,却只觉得眼睛酸涩。她转过头,迎面向风,让风吹干眼眶的湿气。
为什么要来这里?
雁西没有切实的想法,只是很自然地,公交车经过了这条街,她便下了车,信步走到这家店,在橱窗外伫立,往内观望许久。
店内装潢全都是用粗犷未经打磨的原木建构,天花板上悬挂着张开的粗绳网,各式产品吊挂在横生的枝桠末端或摆放在木架上。年轻店员穿梭在货架走道间,和顾客解说着货品特色。雁西留意了好一阵,并未见到那张极易辨认的面孔。
她经过几次,就停留几次,不拘时段,但从不入内。这家运动用品店专卖些进口品牌,售价不菲,生意却十分良好,总是接连着有顾客上门,很少有闲置的空档。即便如此,仍然是由那两名店员坐镇店面,店主从不露面。雁西猜想,也许周游世界去了。
周游世界?为何作此臆想?因为无论发生什么变故,这世事终究如常运转,阳光依然洒下,夜晚不会更长,人们必须遗忘,继续未完的旅程。而伤害,逐渐转变成心底的旧痂,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趁虚而入,勾引出淡化的记忆。
那么她为什么要来?
雁西依然没有答案。她万分确定的是,再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范君易身边,说些空泛的光明言语,多一天都不行。她不该涉入的人生,就该及时止步,不该吹皱涟漪。
那一天,范君易不疑有他,放手让雁西离开了,彷佛她不过是例行性下山,没有多问一句,连挥手道别也省了。他噙着浅笑,心平气和地目送她走出大门,他和她之间的联系就此划下句点;既是句点,再多的问题就算得到了答案也失去意义了。
回到家的雁西,独处一室,不必再为另一个人处处设想,分秒挂心了。
她的行动充分自由,她以为一切到此为止,没想到她的心却再也不自由,时时波涛起伏,不得安宁。她无法阻绝那些照片上的脸孔进入脑海,无法把走样的情节赶出思绪。她坐立难安,一大早拎起背包出门,到赡养院照料母亲,稳定心神。下午造访咖啡馆,连续喝两杯咖啡,因为表情俨然,不明就里的汤老板被雁西散发的暗黑氛围搞得不得安生,时常借故走避。
一星期之后,客人三三两两的非繁忙时段,汤老板终于一脸严肃,主动向雁西开了口,“我有你那位邻居的消息了。”
雁西胡涂了几秒,才听懂了对方的意思,这是上天垂怜她不辞辛劳上门“坐桩”,给她的安慰奖吗?她抖着下颔问:“你愿意给我地址了?”
汤老板立刻摇头,“暂时没办法,她在电话里不肯说,不过我可以想办法说服她处理你这件事。”
“我不相信她没告诉你地址,她是你妈——”雁西顾不得丑态揪住他衣领。
“两年前她和我爸离了婚,她和我们就几乎不往来了,她捅的那个楼子和我们兄弟无关。”汤老板慌忙压低了嗓音,窘迫地扯开她的手。
“既然无关,你可以大义灭亲,她害了那么多人——”
汤老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冯小姐,我能做的有限,她如果再和我联络,我会传达你的意思。我希望你了解,我也不好过。坦白告诉你我爸才是第一个受害人,他的退休金全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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