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挑这种尴尬时间来,实在也称不上好顾客,总是拖延了厨房的收拾时间,增加员工的额外工作量;后来雁西只好自己来备餐,再让员工送上去。
雁西思索了一下,从冰箱挑拣出数样食材,稍作搭配,再以姜烩炒,加入高汤,下面,煮成一碗菜单上没有列出的什锦汤面。
不再烦劳服务生,她端起托盘,走出厨房,亲自送餐。
看见雁西,范君易似乎并不惊讶,他节制地表现出欣喜,目光追随着她在他对面入座,然后充满感情地端详她。
五官、脸蛋,和梦里的一样熟悉;身材稍微瘦了些,但和以往差别不大;头发长了,在脑后扎了一束整齐的马尾;脸上化了一点淡妆,比以前白晰。
唯独神情,神情不一样了,更为淡然坚定,不见一丝慌张,她从容不迫地直视他。
“你不该老是这么晚才吃饭,对身体不好。这面很清淡,容易消化,快吃吧。”她浅浅一笑,替他拿起筷子,示意用餐。他高兴地接过,看了一下前方这碗特别为他料理的面,忽然胃口大开,认真吃了起来。恍惚间,像回到那间有她母亲回忆的小房子,她经常为他下厨,看着他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谈笑,宁谧而温馨。
“你店开得很好,我很为你高兴。”他由衷表示。
“没办法,我只擅长这个啊。”见他吃得差不多了,雁西倒了杯麦茶给他,然后说:“如果你还想来,就早点来,三餐最好定时——”
“我打过电话给你。”他打断她的话,“你换了号码。”
“……”她看着他,轻轻点头,“那应该是在第九十五天后的事了,从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算起。”
范君易全身僵住。这样数算日子,可见当时有多难捱,九十五天,她足足等了他三个多月,在没有等到任何音讯之后,才死了心吧?
“对不起。”三个字不能尽诉万分之一的歉意,而他只能这么说。
“不要紧,我了解。我也不好,不该隐瞒你。”雁西露出宽慰的笑容,
“都过去了啊,你看起来很好,那就行了,我也过得不错,这样就够了。老朋友,这一餐我请,下次请早点来。”
“老朋友?”
“是啊,记得吗?我以前答应过你,要是再见面,一定请你吃饭。”她站起身,做出送客姿态。“抱歉,得打烊了,我送你。”
他意外地跟着起身,一时语塞——如此有礼,落落大方,前嫌尽释,不过是要与他隔开一条无法跨越的界线吗?
但他能说不吗?她表现友善,始终噙着微笑,不让彼此尴尬,他能任性破坏这和谐吗?他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沿着走道慢慢走了出去,站在灯光幽微的前院,他回首俯看她,想从她眼里看出一丁点近似眷恋的情愫,她面无波澜,微倾着头,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汹涌而上,他决定不再客套。客套什么呢?他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他靠近雁西,冷不防抱紧她,紧得全身相贴,密不通风;她吃了一惊,困窘地挣扎了两下,挣不过他,随即放弃,任他尽情拥抱。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伤害你,无论当时如何,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很快放开了她,转身跨出店门。
雁西杵了许久,才举步维艰地走回店里,在所有员工古怪的注视下回到厨房。
那一晚,她史无前例地打破了两个盘子,失了眠。
这样干坐着不是办法,他可不是闲人,后头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但范君易十几分钟前语气凝重地请他到私人办公室一趟,却一句话也不吭,他等了又等,索性放下二郎腿,敲敲范君易的办公桌面,“喂,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有事——”
“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追过一个女人?”范君易突然抬头。
“啊?”张立行傻眼,等了半天,就为这么一个毫无迫切性的问题?他寻思了一下,“是好像没有,她们自动就黏上来啦——喂,你不会挑这种时间和我讨论这种事吧?江莉今天请假,我还得帮她——”
“你觉得怎么做才能让女人回心转意,对你死心塌地?”
“搞清楚她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哄得她心花怒放就行啦。喂,江莉那个手下在闹情绪,我先去安抚一下——”
“万一她不领情呢?”
“再接再厉啊,不然哪叫“追”啊?那叫“逗”好不好?好了好了,我得走了。”既然无关大事,张立行马上脚底抹油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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