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他好像流血了。”耿安茜虽然也恨孟家,但毕竟没有跟他们深入相处过,比较没有像耿柏恩那样矛盾的爱恨情结,相对的,仇恨也就淡了些,乍见一个身体不是很好的老人家将自己的脑袋在地板上往死里撞,难免有些不忍心跟惊慌。“耿柏恩,够了吧,佳梨已经为了你背了一条命,难道你还要孟伯伯死在你面前吗?”杨子谦见地板上印着的斑斑血迹,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耿柏恩闭了闭眼睛,紧握的双手骤地松了松,粗声道:“我无法代表我爸爸原谅你,你起来吧。”
孟瑞泰的动作顿了顿,唇瓣泛起抹平静的微笑,“我现在只祈求你们兄妹的谅解。”
耿柏恩抿紧双唇,俊美的脸庞因为挣扎而痛苦的皱成了一团。
孟瑞泰没等他开口,又继续重复着磕头的动作,可他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朝前倒去,趴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耿柏恩的心猛的一抽,踏出一半的脚步,在杨子谦冲过去时又收了回来。
“伯父?伯父你没事吧?”杨子谦连忙蹲下身查看着孟瑞泰的状态。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早已擦破了一大块皮的额头缓缓沁出血来。
“都怪我不该请您回国来处理这件事,佳梨若知道我告诉您这些,打断您的疗程,肯定会很气我。”孟佳梨一直警告他不许告诉她父亲这些事,不想影响她父亲的病情,可他在知道她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无法再瞒着孟伯父了,毕竟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啊。
“不,你早该告诉我,否则他们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孟瑞泰微微喘气道。
“什么疗程?”耿柏恩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们之间。不是听说他环游世界去了吗?
“鼻咽癌,国内都说没办法了,所以在国外尝试实验中的免疫疗法,并且留在那里静养,因为不想让亲朋好友担心,所以一律说伯父是出国去散心了。”杨子谦替孟瑞泰解释。
耿柏恩震了震,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任何话响应,他一直期待看到孟瑞泰得到应有的惩罚与折磨,可当他真正看到对方受到病痛纠缠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喜悦,反而涌起复杂的悲伤情绪。
“哥,算了。”耿安茜虽然骄纵蛮横了些,基本上还是善良直率的,见到老人额头上都是血,已经有点不忍心,加上又听到他身患绝症,想想也算是种报应,内心的怨恨散去了些,不想再追究。
耿柏恩或许一直在等着这句话,心头一直压着的大石突然搬开了,体内不断拉扯的两股力量瞬间失衡,完全倾倒至一方,而那一方的尽头,是一个总是噙着抹无奈笑容,欲言又止的美丽身影。
“你带他去擦药吧。”虽然可以释怀,但说原谅依然太困难,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做到的。
孟瑞泰布满皱纹的消瘦脸庞突然亮了亮,随即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老泪纵横。
“伯父?”杨子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点担心他起伏过大的情绪会影响身体。
孟瑞泰摆了摆手,由着杨子谦将自己扶起,朝耿柏恩道:“有件事我应该要告诉你。”
耿柏恩深深望着老人,沉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犯的这些错误,当年佳梨完全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你们曾到我们家找过人。”孟瑞泰满脸自责愧疚。
耿柏恩愣了愣,胸口突然一紧,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那时她因为急性心肌梗塞突然昏迷,送医后医院通知我她必须换心才有存活的机会,但那时我公司经营不善,早就是个空壳子,负债累累,根本无力负担移植的庞大医药费,所以就把脑筋动到你父亲的头上。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佳梨,她绝对不会认同我的行为,肯定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我背叛好友,犯下这种十恶不赦的罪,所以一切都是我私下偷偷进行的。”
“那天我跟父亲去孟家找人时,明明看到她站在房间的窗子前,却对我们的呼唤听而未闻。”就是那一幕,从此在他心底烙下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痕。
“你误会了,当日你们到我家门口时,我正在她房间里收拾一些住院所需的衣物,她那时情况紧急,已经住院治疗,等待换心了。”孟瑞泰解释。
“所以那人是你……”难怪她要他相信她,说她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后来等她手术结束,在医院休养时才知道我已经举家搬到了台北,她身体好了后曾偷偷回去找你们,却发现你们已经离开镇上不知所踪了,她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这个秘密一直深埋在我心中,直到我知道你父亲病危,去见过你父亲之后,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她那时才知道,原来我为了替她筹医药费治病,对你们做出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想起往事,孟瑞泰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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