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是谁,只是曾经听你提起过。”她知道这样的答案会令他失望。
虽然并未从她口中问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仍是放了她,她向他解释了自己是受刘瑾的人胁迫才要对他下药,她求他原谅,他不仅不怪罪她,还命人好生照料她弟弟,并且为了她大骂李管事一顿,责备其不该自作主张将她关进柴房。
后来,他亲自抱着她回到正院。
他身上有了真人开光的镇魂玉锁,只要挂足百日,可保神魂永久安定,照理说已不需要她这个纯阴之人的陪伴,可他依然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和他同吃同住,补品和汤药每日皆流水似地送进正院,直到将被折磨得形容僬悴的她重新滋补得丰泽玉润、神采奕奕,他才肯罢休。
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他宠她,都说向来对女色淡漠的郡王爷从来不曾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甚至为她责骂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管事。
可只有她知道,他真正想宠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他不想忘却偏偏忘了的曼曼姑娘……
“姊、姊!你在想什么?”
长柏焦急的呼唤惊醒了香雪的思绪,她定了定神,望向弟弟满是关怀的脸孔,心窝一暖。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就是为了护住他,她才不得已遭受刘瑾的威胁,但如今一切恐慌和忧惧都过去了。
数日前,朱佑睿告诉她,刘瑾因卷入安化王之乱而被控谋逆,皇上震怒,下令抄他的家,结果竟抄出比国库多出数十倍的珍宝和银两。
“他已经完了,你放心,他再也动不了你和你弟弟。”
她终于能安心了。
“长柏,你是我们家唯一留下的血脉了,你务必要用功惕励,将来考个功名为家门争光。”
一番温言勉励听来并不令人觉得严厉,只感到殷殷的期许。
长柏用力点头。“知道了,姊姊,弟弟绝不会辜负你的苦心。”
她暖暖地微笑。
朱佑睿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曼曼。
他经常在恍恍惚惚间呢喃地唤着这个名字,可却不知自己唤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他并非完全失去记忆,某些奇幻的经历仍存在于脑海里,彷佛他在离魂状态时曾去过数百年后的时空,那里有许多他想象不到的崭新事物。
只是记忆相当混乱,这些片段总是凑不成一幅完整的拼图,以致于他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事实,或只是一个奇异的梦。
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总是占据着他的脑海,他猜想那就是曼曼,可为何自己就是想不起与她的纠葛?
直到他在柴房见到香雪那天,那人影的相貌倏然变得清晰。
竟然是香雪。
但……似乎又不该是她,照香雪所言,她该是另一个人,只是容貌相仿。
他请教过那位将他魂魄召回的方外真人,在这招魂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可能遗落了什么?真人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言语颇有禅意。“若是真遗落了什么,那也是不该带回来的东西。”
不该带回来的东西……曼曼……是他不该记得的吗?
他觉得心痛。
茫然失措地过了一个月,这日由于皇帝急召,他不得不奉旨进宫,来到太素殿。
太素殿临水,又因是用锡打造,在夏季时殿内尤为凉爽通风,舒适宜人,号称是避暑凉殿。
可今日这殿内却是气氛肃煞,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个个热得大汗淋漓,形容狼狈。
一只官窑脱胎白玉瓷盏蓦地用力砸下来,在地上敲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声响。
“该死的刘瑾!”
随着皇帝这声怒吼,一群太监和宫女当场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朱佑睿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确定周遭都清场,只剩他和皇帝独处时,他才低声扬嗓。
“皇上息怒。”
朱厚照狠狠剜他一眼,兀自发火,气得面色铁青,连嗓音都发颤。“要朕如何不怒?你瞧瞧刘瑾这奴才,真是反了天了!你知道从他家里搜出多少金银珠宝吗?抄家的册子整整装了几大箱!他一个人的私产抵得上朕数十个国库!”
朱佑睿闻言亦是暗暗心惊,纵然早就知晓刘瑾权势滔天,各地来的孝敬源源不绝,私底下也贪了不少,可也没想到这数字竟是这般惊人。
怪不得这位少年天子会如此盛怒,原本查出刘瑾的谋反证据,他还不怎么愿意相信,只想着这位老太监或许是身陷官宦漩涡,难免沾了一身腥,看在他从自己年幼时便随侍自己,一直尽心尽力的分上,倒也不必置于死地,只把他眨去守太祖皇陵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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