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好事,但也不禁令人不解他为何变了个人。
莫不是因为自己的腿伤而郁卒?可之前他不是表现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吗?
但若不是因为腿伤,这又是为什么?
她沉思着进到屋子里,雷青云仍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不发一语,两眼盯着床顶,等她为他疗伤后离去。
她尽可能的不去破坏这份静默,悄悄地走上前,轻轻掀开他的被子准备为他换药。
“你怎么看我的腿?”他蓦然问起她。
在别庄的日子,他少有讲话的时候,今日总算开口,还关心起自己的腿来了。
“奴婢正尽力医治着。”她不将话说满,维持一贯的慎言。
“这表示没救了吧?哼,也罢,从此我总算有清静的日子可过了。”他不失望反而冷笑的说。
她讶然地的看着他,原来他真的不在乎断腿——
“一个废人多好,就不用担责任了,也不会妨碍了真正有心想要那位置的人。”
她见他今日态度反常,不仅忽然对她说出这么多话,这内容还极为偏激,她不住瞄向他的脸庞,见他肤色泛着不自然的红,额上也有一层薄汗,不由得一惊,忙触摸他的额头。
啊!烫的!
再低头瞧他的腿伤,伤口似乎发炎了。她拧眉,以为他的伤势应该逐渐在复原中,不想竟突然恶化了。
“雷家的产业我一点都不稀罕,谁要给谁!”他撇嘴继续说。曾经他踌躇满志,却在某日听见真相,“那人”根本未期望他做的比大哥好,从此冷了心。
她低着头赶紧处理他的伤口,并重新换上新药,他的话压根没听进去,只当他是烧过头在说胡话。
蓦地,他抓住了她忙碌的手。“你不信我说的?”
“我……”她教他严肃的面容吓了一跳。
“你可能不知道,断腿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对母亲而言我已经没有争家主的权利了,我可以不用再伪装自己了,不用再伪装了,你懂吗——”他越来越激动。
莫名地,听见这话后,她忽然想起八年前赵氏与许嬷嬷在假山前说的话,以及似乎有其他人的脚步声,莫非当年的那些话是他听见了?
若真听见了,就不难猜出这几年他为何会性情大变,这是教自己的母亲给刺激了。
可怜一个原本充满抱负的少年,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就能让母亲多关照,还能让父亲注意到他,然而事实不如他所想,他的优秀反而让母亲忧心防范,这怎不让他内心受创。
她终于明白他为何会由一介聪慧少年转变成玩世不恭的纨裤子弟,这几年他伪装自己,只是不想让母亲忧心他有夺去兄长地位的野心。
明白他的想法后,她不禁激起了对他的同情。“再怎么说您也是太太亲生的……”明知不该多嘴的,可她控制不住就张口了。
“亲生的又如何?我比不上大哥,他是嫡长子嫡长孙,无论如何就该由他掌家业,这也是母亲的希望,我可不想母亲希望落空了!”他倏地笑得凄冷。
“其实您又何必管旁人怎么想,若真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样委屈自己值吗?”不小心说出这些话,一说出口春实实马上就后悔了,这些话可不是她能说的,她的舌头怎会突然间就失控了?
他像是也颇惊讶她会这么说。“你——”
“对不起,奴婢的娘昨夜和爹呕气,惹得奴婢为这事没睡好,这会精神不济,原本这话是要对奴婢的娘说的,让她别管爹大男人,却不小心对您说出来了,请您别见怪。”她立即修补错误,装出十足的惶然。
他眯眼瞧她,许是发烧的关系,他视线越来越模糊,竟瞧不清她的面容,不知她是何表情。
“你……”
“四少爷正发着高烧,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退烧的汤药来,您若有话,等喝了药后再对奴婢说吧。”她落下这话,不管他同不同意,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他瞪着她的背影,即使视线模糊,仍能清楚的分辨,她到底是“走”出去的,还是“逃”出去的!
傍晚春实实再来探雷青云时,他烧得更厉害了,这事连春品贵夫妇都惊吓到了,雷青云到别庄表面上说是思过,但实际是疗伤,若有闪失,他们怎么向老太太交代?两夫妇为此焦急不已。
春实实心里也有些急躁了,她才对老太太保证定能治好雷青云的腿,如今出状况,还真不知该怎么交代!
是以她更专心治疗他的腿伤,且为了就近照顾他,夜里就待在他的屋子里打盹,方便观察他的状况,这样熬了两日,雷青云才总算退了烧,可她仍不敢大意,继续守着,但守久了毕竟枯燥无聊,见他睡得熟了,她原本规矩端坐的身子逐渐走了样,舒适的跷起二郎腿,后背瘫进椅子里,小嘴轻轻哼起歌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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