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问我妈怎么了吗?”
突闻他如是说,苏衍聆受宠若惊,却咬紧嘴唇不敢作声。以他爱挖苦人的差劲个性,如果她真的问了,或许会换来一顿臭骂也说不定。
半晌,等不到响应的李浣曦转过头来,疑惑的盯着她。
苏衍聆凝望他锁定自己的眼,在那双写满忧郁的墨黑瞳眸中,她清楚看见深沉的孤寂与难以倾吐的脆弱。当下,她明白自己顾虑太多,现在的李浣曦并非骄傲的大明星,纯粹只是一个想找人倾听心事的平凡男子罢了。
“如果你愿意说,我想听。”
两人的视线胶着了好一会儿,李浣曦率先将之移开,寄托在前方的某一点上,悦耳的低沉嗓音徐徐流泄,诉说从未主动与人分享的心酸故事。
“我妈妈叫李秋堇,我是跟她姓的。她年轻时曾在台北一家知名饭店担任柜台服务人员,当时她认识一名经营彩妆公司的韩国商人,也就是她刚才口中念念不忘的贤允,具贤允。两人陷入热恋,我妈发现自己怀孕后,他立即表示要回韩国告知父母,便会回来提亲。想当然耳,就像故事中千篇一律的负心汉,他一去不回头。我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最后台北待不下去,只好回屏东乡下老家,投靠我外婆。但是人言可畏,在二十四年前,民风保守的年代,未婚生子简直罪大恶极,她不管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饱受流言蜚语攻击之苦。在我三岁那年,她终于疯了……从此之后,她的儿子--李浣曦便是个永远长不大的三岁小孩。刚开始,外婆还能照顾她,但随着外婆年纪渐增,实在力不从心。等到我比较有能力后,我就安排妈妈住到这个疗养院,不过外婆住不惯台北,最后她还是回乡下去了,她说乡下的老房子住起来比较自在。外婆坚决反对疗养院对妈妈施打镇静剂,所以当我妈发作起来比较躁动时,他们便会打电话通知我过去,因为她只要一看见我,情绪就会慢慢稳定下来。我猜,我可能与他长得十分相似,她才会把我当成抛弃她的那个男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在忍耐什么似的,却徒劳无功,渐渐的,他脸上表情不再平静无波,平坦眉心越锁越紧,终究不敌激动情绪,红着眼眶,语带哽咽接着说:“明明是狠心抛弃她,把她害得如此凄惨的无情男人,她却将他深烙脑海……偏偏不记得我,为什么?”他懊恼的将修长手指插进浓密黑发中,爬梳着头发,藉此整理即将失控的紊乱思绪,频作深呼吸,极欲抵抗侵袭眼眶的湿意。
听着听着,苏衍聆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他的遭遇让她联想起自己,父亲意外身亡后,母亲改嫁,因为对方不希望她这个拖油瓶跟进新家,所以她自十岁起便跟着台中的阿姨一起生活。一开始,母亲至少一个月会来探望她一次,但后来周期越拉越长,渐渐的,母亲似乎遗忘了她,自高中后便再也没见过她了,仿佛她这个女儿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么,是外婆照顾你的吗?”就像她只有阿姨和姨丈照料、疼惜。
说到外婆,李浣曦的脸部线条总算柔和许多,脑海中浮现外婆走路时有些驼背的身影,他抿唇露出一个感激的浅笑,点点头。
“嗯,外婆每天早上都会准备她自己腌的酱瓜还有地瓜稀饭,那朴实无华的早餐,却是我最怀念的味道。”
“那外婆呢?现在好吗?”此刻,苏衍聆盈眶热泪终究难敌地心引力的召唤,跌落眼眶。
“她走了,在我捡到华盛顿的同年……我一直觉得华盛顿是外婆送来陪伴我的小天使。”
所以,他才会这么疼它。因为它是他仅存的家人!
一口气说完,觉得压在心头上的重量轻了一些,但回头一看,李浣曦吓了一大跳,因为苏衍聆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活像个泪人儿。
“你怎么哭得比我还惨啊?”他迅速抽出几张面纸擦拭她遍布错综复杂泪痕的脸颊,然后干脆整盒塞到她手中,故意扯开话题道:“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帮华盛顿取这个名字吗?”
苏衍聆擤了擤鼻子,点头如捣蒜,长睫上还沾着泪珠的模样教人又怜又爱。
“因为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被放在一个华盛顿苹果的纸箱里。”
苏衍聆一听,总算破涕为笑。
见她划开笑痕,李浣曦没来由地跟着扬起嘴角,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
这再平凡不过的举动却教苏衍聆愣了一下。徐俊也曾对她这么做过,那时,她感觉到倍受疼宠的暖意。而如今,心里头竟也……有些甜,有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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